項目9:沈鷺作品(上午15:00點開幕)
請輕輕的纏繞我,如果你愛我,如果你愛我,就請輕輕的纏繞我。而且,要以最輕的方式,以不可見的方式,即便我都沒有感覺到,但是我知道你在牽掛我,也許這是過於古老的抒情方式了。但是,對生命本身的摯愛,對他者的等待,這夢牽魂繞的思戀之情,如同內在經脈,化為了我們的生命。如何再次讓自己一絲絲細膩的情感獲得生命的形式?這是女藝術家也是詩人兼畫家沈鷺思考的開始。
生命一齣生,就被包裹纏繞起來,這既是紀律的約束也是對生命的呵護,生命需要有所規約,需要自我約束,但也是需要輕輕的纏繞,甚至在有時帶有自戀的自我牽纏中,獲得情感表達的張力形式。對於一個中國人,一個中國女子,表達自己生命情感的最好方式,就是滿懷無私的牽掛和執著無悔的牽纏,在人世間,這是對生命無奈的傾訴和傾吐,如同吐絲的蠶在消耗著自己,在不捨的情感中作繭自縛,不能自拔;而在詩歌中,這是讓自己的血氣化為絲線一般的詩行,結合了柔弱而堅韌。我們在女藝術家沈鷺的作品上看到了由紅絲線所形成的“柔韌”這至深的生命情致,她一次次如同彈奏琴弦一般撥弄這些紅線,把她自己,也把我們,纏繞起來,裹進她獨特的世界。
這來自南方潮汕的女子自幼就喜愛紅線,那是兒時就與母親和姐妹們一道練習的女紅,“女紅”這好聽的名字第一次在她???上展現了最為詩意的表情。這最為日常的手工,這古老的編織材料不僅把這個小女子養成詩人,而且讓她直觀到這些一縷縷排列在??起的紅線本身就是詩行,而且即是琴弦,在她的編織下,應該可以彈出無聲??樂音。當她把自己的詩歌作品以剪紙的方式貼在畫布上,以這些紅絲線纏繞起來,是裝置也是拼貼,是現成品的製作也是最初的涂寫繪畫,似乎詩歌的文字伴隨剪紙的不同形狀,在紅絲線的彈奏下開始吟唱舞蹈,以詩人的敏感和天賦的直覺,沈鷺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
一縷縷的紅絲線包裹寫著詩歌的畫布時,有著疏密的區分,時而緊密時而分隔,線的分佈之間有著內在的節奏變化,紅絲線真正成為了琴弦!而且還有著抽象畫線條的意蘊,讓我們想到美國色域繪畫的代表人物紐曼的那些簡潔的線條作品。
柔韌,也許女藝術家對生命最為深刻的體驗都可以濃縮為這個詞,剩下的就是把自己對生命的摯愛之情灌注在這些紅絲線之中,使之充滿無盡的寓???,並且使紅毛線煥發出生命的激情,讓自己成為一個有著古老傳奇色彩的“紅線女”!
於是她以紅絲線包裹起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如果我們去她的畫室,我們可以看到她自己的日常所用之物,無論傢具還是生活用品,甚至包括天井裏的老樹和瓜果,都被她以紅絲線纏繞起來,似乎紅絲線是一道符咒神秘保護著她的生活。她把自己的世界通過紅絲線標記出來,她們決不僅僅是裝飾,當她把一把廢棄的鐵椅子撿回來,刷漆之後以紅絲線精心地纏繞起來時,我們看到了一張美侖美奐的藝術作品,她讓一個多餘的廢棄之物獲得了新的生命形式。當她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放入寫著自己詩歌的紅球時,那是對生命的暗示,似乎這些透明的紅球即是胚胎,是孕育著生命的血球!藝術家自己也做過相關的行為藝術:她把自己以白布包裹起來,如同木乃伊,然後以紅絲線纏繞起來,紅線的紋寫似乎讓這個死物獲得了生命。
是的,這都與沈鷺對生命以及出生的經驗相關,生命一齣生就被纏繞,紅絲線要獲得藝術的鮮活形式,必須更加肉身化和生命化,於是女藝術家開始以繪畫的語言來擴展紅絲線的形式感。似乎她自己其實也被這紅絲線的力量所纏繞住了,她願意讓自己被這無盡柔韌的紅絲線一次次誘導與引導,因而在畫布上就出現了以油畫顏料和丙烯所書寫出來的一些有著象形文字的符號,這些符號如同在母腹中蠕動著的嬰兒,這些文字並不可讀,而且抽象,形成了有著翻捲形態的線條符號,這是沈鷺從紅絲線的纏裹中,完全偶發隨意的短短的紅絲線纏繞的形式中,直觀到生命出生之前所包裹著的形態,這讓最初的書寫和線條獲得了生命的肉身形態。而且她把很多這樣的符號同時呈現在大的畫布上,再次以有著內在節奏變化的紅絲線包裹起來之時,這些紅絲線如同母親的呵護之手在撫慰她們,守護著這些幼小的生命。這些獨特的生命符號就如同一個個胚胎中的嬰兒,他們同時也被紅絲線纏繞著,似乎這是女藝術家以無盡的關愛呵護著這些生命體。
有時我們也看到這些不斷捲曲著、卷動著的紅絲線或線條如同生命的血管,這是藝術家對生命創傷的經驗,這些紅絲線一般的線條在伸展時並不自由,生命已經被纏繞,生命一直無法擺脫纏繞,生命一齣生就被纏繞,就處於困擾之中,對於纏繞的經驗,不僅僅是中國社會特有的關係網的糾纏,而且也是生命本體自身的命運,我們的生命一齣生就被世界所纏繞,而且這纏繞還帶來生命的自戀與自虐。生命的困苦在於,不可能去除這纏繞的絲線,因為這是我們生命呼吸的經脈,同時還要渴望自由,渴望擺脫這層層的繩索。在纏繞和解脫之間,生命在尋找自己的藝術形式。沈鷺的作品,以她自己深入的理性思考——這在當前女藝術家中是一種異常難得的品質,為我們發現了穿越這個困境的方式:那是對生命的關愛與呵護,並且找到藝術的逃逸之線,她已經給予了我們走出這個纏繞迷宮的阿裏阿德涅女神的線團。
讓我們一直關注這個奇女子,這個“紅線女”未來的藝術之路吧!因為她以她的紅絲線已經纏繞起我們,輕輕呵護起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