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酷評何時休

時間: 2015-04-27 11:30:05 | 來源: 美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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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社會變遷的感測器,一種寫作風格,也往往能體現一個時代的精神面貌。歷史上,就常發生這樣的情況,一種原本雄健的文風,經過幾代之後,便衰微下來、一蹶不振了。所謂“文起八代之衰”(蘇軾《潮州韓文公廟碑》),所謂“為有源頭活水來”(朱熹的《觀書有感》)等等,諸如此類的咏史與感懷,就都是為了回到當初的起點,重振旗鼓。其實,中國的藝術批評也是一樣,從“文革”結束復興一種新的文體,到現在不過短短30多年時間,卻也經歷了一個由盛而衰的過程。今天的不少藝術批評人,在做批評時不顧語言的修養與規範,也忘了探討問題的初衷,而是肆意地辱罵對象,對其惡言相擊,從而形成一種罵罵咧咧的“酷評”現象,説起來,還真有些世風日下之兆。

對於我這一代人而言,大概都會對“文革”時期的大字報記憶猶新。那時有很多充滿了火藥味的詞彙,如今讀來,仍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所以,“文革”後撥亂反正,首先即是從語言的修復開始。從上世紀70年代末興起的詩歌運動,到80年代初出現的美學熱、文學熱,實際上都是重新回到人追求本真的起點,以一股清新的文風,激發創新,喚醒人性的善與真誠。當代意義上的藝術批評,也是在那個時候應運而生的,為的是將藝術導入思想解放的軌跡,拷問人的靈魂,透析藝術的真假美惡醜。

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一些藝術批評之爭,如關於“自我表現”的爭論,關於“形式美”的爭論,關於“現實主義”的爭論,以及關於羅中立的油畫《父親》的爭論等等,儘管爭論雙方旗幟鮮明,立場堅定,但卻並無過激之言,而多是以商榷為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即便是80年代中期,以李小山的檄文《中國畫的窮途末路》為標誌,掀起一股反傳統的浪潮,也都是就事論事,絕無半點人身攻擊,更沒有越出學理的謾罵與粗口。可以説,正是這樣一種意識平等的對話、商榷,乃至爭論,徹底改變了“文革”的大批判話語,從而形成一種新的文風,不僅開啟了80年代百花齊放的新局面,也為中國的藝術批評奠定了學術性的基礎。90年代以後,中國的藝術批評能夠獨立自省地發展起來,在促進藝術創作的同時,不斷豐富自己的理論敘事,多半也是受益於此。

然而,近年來,隨著網際網路的興起,自媒體成為一個新的傳播與交流平臺,放低了進入的門檻,使不少人找到了自由發表意見的機會。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借此發聲,涌進了批評的隊伍。本來,媒介的解放,帶來言論自由與思想繁榮的局面,是件好事。可是,有些批評人為了吸引眼球,取悅粉絲,刻意使用一些毒辣的修辭,卻使批評越來越任性妄為,肆無忌憚。我就看到過許多這樣的藝術批評,不待商榷,語言狠毒,與某些前輩討論問題時,也是指名道姓,滿篇粗口,從而形成一種辱罵的文風,也就將正常的學術之爭,重新拉回到了“文革”的鬥爭模式中。殊不知,這是一種歷史的倒退,就連“一個都不寬恕”的魯迅,也曾説過“恐嚇和謾罵絕不是戰鬥”(致《文學月報》編輯的一封信),可見這種辱罵的批評方式,對人對己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其實,靠“罵派”出名,恰恰是對自己的消解。因為這種謾罵方式必須依附於他人,而如果別人只顧往前開路,根本不理會這樣的污言穢語,謾罵就會變成九斤老太之怨,囂張氣焰最終也會隨之消耗殆盡,從而反倒使自己陷入得冠即衰的宿命。

  (楊衛,策展人、批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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