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不同的聲音,雙年展將會如何?

時間: 2015-03-18 13:08:10 | 來源: 東方早報藝術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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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是當代藝術雙年展的一個背景,而不是一個産生的動力。”第56屆威尼斯雙年展國際藝術展總策展人奧奎·恩維佐(Okwui Enwezor)前天在上海接受《東方早報·記者》專訪時説。這位出生於尼日利亞的知名策展人身上,有著當代藝術理論家的嚴謹和細膩,也時不時閃耀出一位策展人的天賦敏感,小心翼翼地平衡著自己的觀點。

至今已有120年曆史的威尼斯雙年展是全球當代藝術家心中難以紓解的情結,對中國當代藝術家而言尤甚。第56屆威尼斯雙年展即將於今年5月9日至11月22日在義大利威尼斯舉行,較之往年的開展日期提前了一個月,展期仍為6個月。今年的主題定為“全世界的未來”,相比較1997年的58個參展國,今年共有89個國家參加展覽,其中29個國家位於最重要的展館綠園城堡歷史館(Giardini),另外的參與國安排于軍械庫(Arsenale)。

擔任第56屆威尼斯雙年展國際藝術展總策展人的奧奎·恩維佐出生於非洲,曾經策劃過約翰內斯堡雙年展、第11屆卡塞爾文獻展、西班牙塞維亞國際當代藝術雙年展、光州雙年展以及東京宮巴黎當代藝術三年展等國際重要展覽,2011年起在慕尼黑藝術之家任館長。

威尼斯雙年展主席保羅·巴拉特在介紹會上反覆強調曾經的世界四分五裂,貧富不均正在加劇,未來世界茫然未知,這一切都證實了“焦慮的存在”,保羅説:“我們旨在探索外界張力對藝術家敏感性、勃勃生機和表達能力,以及慾望和心聲的作用。”他認為,選擇奧奎的原因,更重要的在於其獨特的敏感性。

威尼斯雙年展120年的經歷,其間進行過的種種抗爭,過往一切都保存于歷史檔案的字裏行間,同時體現在圖畫中、名錄裏,甚至建築的縫隙間,歷史的碎片斑駁,形成了區別於傳統博覽會的視覺感受,用本雅明的話來説,雙年展“給人以辯證的印象”。當談及本雅明,本屆威尼斯雙年展總策展人奧奎想起了保羅·克裏的一幅油畫《新天使》,畫面中的天使回望人間,而天堂來的風束縛了天使的雙翼,但是風暴又不可抵擋他去向未來。每一屆的雙年展,都會體現威尼斯的一個重要價值——多元性見解,奧奎稱之為“議會形式”,如果沒有不同的聲音,議會將如何呢?雙年展上,他選擇由各種不同參數的三片濾光板組成的濾光器,用來象徵人類想像以及現實生活中涉及的各種活動,更重要的是,威尼斯雙年展的展場,是一個自由的對話之地。

中國藝術家徐冰、季大純等受邀參加本屆威尼斯雙年展的主題館展覽。此次中國館的展覽一改以往由一個策展人策劃的情況,而由北京當代藝術基金(BCFA)擔任策展方,中國館確定展覽主題為“民間未來”,劉家琨、陸揚、譚盾、文慧等將參加中國館的展覽。

記者:很多中國觀眾在置身當代藝術展中總顯得十分迷茫,對於當代藝術的理解成為很大的藩籬,你作為當代記者家、策展人,如何面對觀眾的困惑?

奧奎·恩維佐:什麼是當代藝術,的確很難確定。涉及其定義的話,當代藝術應該一直在闡述藝術家與藝術家之間的關係,藝術與藝術家之間的關係,所以不可能有唯一定論説“這個是當代藝術”,“這個不是當代藝術”。就算是一個藝術家,他在創作的時也要跟時代産生聯繫。無論他從事平面藝術還是其他的媒介,他創造出的形式是否像什麼,當代藝術不僅是特定時代生産出來的作品。

傳統的藝術家會在作品中追溯過往,當代藝術作品應該主要看其是否具有現代元素,並非是在某一時代下的創作。作品中參照歷史元素的中國當代藝術家裏有楊福東,他的影像作品有很多過往歷史的元素,比如宋朝時候的杭州,比如傳統水墨元素,比如中國古代的情侶。

有人説當代藝術難以理解,我們對這個問題不能概念化,不能平面化地理解,要有好奇心地去審視。有歷史元素的作品同時要求觀看者也必須很好地了解歷史。通過楊福東的例子,我是想説我對於作品的歷史並不了解。有關西方歷史的作品在中國也未必被中國觀眾所了解,但不能因此單一地認為當代藝術難以理解。有些中國當代藝術家旅居海外或者説在海外出生,他們沉浸于當代藝術的氛圍裏,內地的當代藝術家需要有信心。全球化的當下,不存在單一的藝術中心,中國已經成為藝術中心之一。

記者:你在紐約創辦過《非洲當代藝術》雜誌,對於移民問題、社會問題、種族問題在藝術中的影響有過關注,對你的策展理唸有影響嗎?

奧奎·恩維佐:我創辦的雜誌是個藝術類雜誌,關注點是非洲當代藝術,是一個純粹的藝術雜誌。我個人的關注點在於全球各個點的藝術家,比如我們當今所生存的時代,跨過國界,人口可以自由流動,還有觀點和思潮想法,都具有流動性、移動性,不管是觀點還是移民,所以現在有個概念就是跨越國界性和跨越國民性。

由於全球化的流動,我們可以看到當代藝術作品中展現出的種種分門別類、百花齊放的現象,這也是我個人欣賞和感興趣的熱點所在。大家可以看到,隨著人口和觀點的自由流動,能夠為各個國家的藝術家提供一個多元化的視角,幫助我們解讀複雜的,快速發展的當代藝術當中的種種現象。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無論你是來自中國的藝術家、來自印度的藝術家,還是來自義大利的藝術家,大家都活在當代藝術的創作當中,當代藝術的最基本的實質就是打破國與國之間的藩籬和界限,這就是為什麼在過去的三十年當中當代藝術呈雨後春筍般涌現出各種各樣不同的作品。我個人感興趣的點,在於人,還有觀點,藝術形式,包括影像、形象的流動性跨越國界性。談到網際網路,網際網路的發展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分享觀點、轉換觀點、討論觀點的平臺。我和我的朋友們來到中國,我們發現,中國並沒有我們所想像中的那樣開放,在網路使用上面也有很多禁忌。這種種的問題和現實都給了我以機會,反思當代藝術的無限可能性和局限。

記者:你策劃過約翰內斯堡雙年展、光州雙年展、卡塞爾文獻展等,展覽位於世界各地,各地的宗教信仰不同,政治體制也有差異,你有否在策展過程中感受到“限制”?

奧奎·恩維佐:你用的這個詞是“限制”,我認為恰恰相反,這個“限制”是必要條件。你所説的限制,不僅僅來源於體制上的限制,有可能是策展人自己給自己施加的限制,因為人在為求得進步時,需要找到一個矛盾,自身在對抗這個矛盾的過程時,可以激發靈感,也可以提高策展。

對於我,我不會對此用“限制”一詞,我會用“充滿挑戰性”。“充滿挑戰性”,能夠給我許多機會,讓大家了解我們生活在現實生活中,作為策展人也不是生活于一個幻想化的理想國,我必須克服現實與理想的矛盾。矛盾可以來自於預算,限制更多的來自於內心,但是我更多地願意把這個限制稱之為“挑戰”。在策展過程中會遇到預算的限額需要遵守,有時候要和當地藝術家溝通,有時候遭遇唇槍舌劍,要説服對方去改變彼此的觀點,還要和當地機構合作夥伴進行溝通……那就意味著作為策展人,你必須得做出些改變,根據現實情況及時調整自己的想法,但是我覺得正是有如此的推動力所在,才使得策展這項工作本身變得樂在其中,讓人享受。

記者:這次雙年展中有一個朗誦卡爾·馬克思著作三卷本《資本論》的“清唱劇”,此劇會持續7個月。這是為了紀念1973年智利皮諾切特將軍推翻薩爾瓦多·阿連德政府統治之後那一年在威尼斯雙年展上,知識分子、學生、激進者、文化學者紛紛對此進行討論、辯論的事。當代藝術雙年展,和政治的關係很近嗎?

奧奎·恩維佐:本屆威尼斯雙年展有約90個國家參加,44個平行展,到時你走訪一下,確實有人可能産生疑問:“其中會不會有政治因素?”我以為,在有限的概念中和範圍內,才會體現出政治意味,比如説每個國家館——在民主學當中有個詞叫做“代表性政治”——體現出特定國家的政治特點。這和通常理解的政治又不一樣。我以為,就雙年展上的藝術來説,當然政治是當代藝術雙年展的一個背景,而不是一個産生的動力,體現出各個國家不同的政治體系和特點。可是在藝術展這個環節中,政治並不是一個重要因素,只不過是給前臺展出的這些藝術提供一個背景而已。所以,威尼斯雙年展非常值得一觀。

記者:威尼斯雙年展展期延續半年,是當代藝術的風向標,往年在6月開幕幾日後,瑞士巴塞爾藝博會就緊接其後,有時在威尼斯雙年展上看到的藝術家作品,轉頭就在巴塞爾藝博會上看到相同或相似的,你如何解釋這個迅速商業化的現象?

奧奎·恩維佐:如何避免藝術的商業化問題——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很難“避免”,但另一個角度來講,巴塞爾藝博會和威尼斯雙年展,兩者所代表的宗旨存在本質性的不同。雙年展給全世界各國提供了創造智力資源和藝術的舞臺,它並非一個變賣藝術或者如何能使藝術品賣出去的市場,其初衷是搭建一個藝術的舞臺,由此可以了解整個藝術界中,有藝術市場,有各種美術館、博物館、雙年展這樣的活動,它們所起到的作用,各有不同,扮演不同的角色。

120年曆史的威尼斯雙年展最主要的是為藝術家的馳騁創造空間,創作展示作品。當然,如果有人想把這些作品變現、貨幣化,也是可以的,但這是另外一回事兒,不是雙年展的宗旨和目的。總的來説,去過雙年展的人都能明白,那裏是提供一個對話的機會,不斷地親身體驗藝術家所創造出來的作品,體現出藝術家的研究能力和創造能力,是觀眾和藝術作品、和藝術家之間的對話。

從另一個角度來説,巴塞爾藝博會本身非常好,但其目的是給藝術家和藝術作品打造市場,使其具有市場價值,銷售出去。這個我也理解,雙年展不是為了創造藝術市場把藝術品賣出去,而是提供一個創作的、研究的舞臺,讓藝術家展現自己。這是我個人的觀點,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解這個問題需要了解巴塞爾和威尼斯主旨和內在驅動力不同,也許兩者之間確實有些作品看起來相同,巴塞爾藝博會上的作品其內在的推動力遠遠小于其展現出來的。雙年展不是買賣作品的,是欣賞與創作的。

記者:2013年的威尼斯雙年展上,2000多名中國藝術家蜂擁而至,鬧劇化的展場消解了雙年展在中國國內藝術界的嚴肅性,如此行徑,影響你挑選中國藝術家參展嗎?

奧奎·恩維佐:我沒有親眼目睹上一屆的中國現象,但是,既然中國藝術家來了,為什麼不讓他們展出呢?不過關於這個現象,我可以不予置評麼?威尼斯雙年展畢竟是一個藝術界的盛事,藝術家們很自然地想找這麼一個空間,甚至花錢去租一些場地展現自己和作品,本身無可厚非,這也屬於我們的雙年展有史以來的一部分——巨大的平行展,從這一部分來説,藝術家並沒有做出格的事兒,只不過人之常情希望被了解而已。

這次,我在北京、上海很長時間,參觀拜訪很多藝術家和工作室。徐冰的作品,《鳳凰》是更有力的創作;曹斐製作了一部新的電影,基於動畫圖像,分為四個部分。除了電影,還包括另一個作品。其系列作品中展示出了中國的變化,還有世界的變化,充滿能量。這給了我很多想法。

記者:全球的成功藝術家都過著類似的生活,同質化同樣呈現在作品中,拼貼、波普、影像等手法都差不多,這讓看多了世界各大雙年展的觀眾心中認為當代藝術有一個“高級的平庸”趨向,即每個人都做得很好,但是看上去都相差無幾。

奧奎·恩維佐:“高級的平庸”,這個詞太好了,我可以借用一下麼?別的我不敢説,但我敢説,每一屆威尼斯雙年展絕不會展示“高級的平庸”,它會和上一屆雙年展相比,肯定不會展示相同的藝術,從這個角度上來説,不是“扁平化的”,換湯不換藥,每一屆的雙年展肯定都推陳出新展現出和上次不一樣的方面。現在在紐約,關於原創性的油畫也有一個辯論,現在有些人,為了復古而復古,又是去想要模倣古典主義風格,這方面已經濫觴了,這樣來形容它們“僵屍形式主義”,另一個詞就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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