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豐泉:高雅的創作與世俗的娛樂

時間: 2015-01-12 13:03:18 | 來源: 美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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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畫創作正處在一個空前繁榮的時期。

所謂繁榮,除了一批堅持學術探索的藝術家,如長期在各個專業藝術院校默默奉獻繪畫精品的教師畫家們,以及在拓展現代中國畫表現空間,提升中國畫在當下藝術語言表現品格的各種不同學術性畫展之外,還存在另一種現象,就是一些忙於走南闖北參加各種各樣大小筆會活動的畫家們,可以説,這一現象已遍及東西南北的每一個地方,最終在提高與普及之下,幾千年形成的中國畫這一表現形式及內容,正成為人們文化生活中的一道道盛宴。同時一些通俗化的東西也在不同場合下頻頻出現。

幾米、十幾米、幾十米,甚至到百米的巨幅長卷,正鋪天蓋地朝著人們的視野面前展開,在一些大中型城市的賓館、酒樓等場地,挂上一二幅巨幅花鳥畫、山水畫,的確能給那些不惜成本裝修得十分富麗堂皇的酒店賓館,增添了些許的所謂藝術氣氛和趣味,以其中和、淡雅、喜氣歡快的調子協調了人們的視覺感受。

於是,一種由多人聯手合作的筆墨遊戲開始了。每有個節日或大型慶典的什麼活動,或歡天喜地的什麼會議,總會有一些主辦方邀請一些在當地小有名氣的書畫家,或在全國某個區域頗有影響的書畫名家“歡聚一堂”,且一般多是寫意方面的花鳥畫家(雖然各自的藝術品格不一定高,但能夠將畫面的東西組合得好就行),於是你畫牡丹,他畫假山,或還能畫上松石,還有張三添喜鵲,李四加蘭花……再由其中一位字寫得好一些的書畫家落上全款,落款內容也是把每個畫家的名字一一列上,最後總算是大功告成,這真是一幅多人合作的巨幅花鳥畫作。其實,他們的這種配合早已十分默契,能夠在短時間內將不同畫家各自的作畫特點糅合在一起,這要歸功於這些人經長期合作練就的那一套能在現場一揮而就的表演功夫,這確實是當今中國畫壇林林總總的一道風景,也可以説它是市場經濟下某些畫家通過帶有商業性運作走向社會的成功案例,把倡導雅俗共賞的書畫活動當成一件平常事來做,把高雅的書畫藝術形式演變為一種全民娛樂活動去嘗試。這一情形在西方繪畫史上,也是不好找到的。

歷史上的寫意畫藝術,已取得有目共睹的成就,流派紛呈,名家輩出。但史料沒有記載由多人合作的作品。雖然,這裡有諸多原因,一方面是當時畫家少有一起創作活動的大好機會,遠不像今天交通便利(各海陸空線路的方便快捷),給平常分散在各地的畫家創造了許多共襄書畫創作繁榮這一盛舉的時機;但最主要的一點,是傳統中國畫強調學術表現的嚴謹性,“十日一山,五日一水”的創作修練理念,無一不體現在他們畢生的藝術創作過程上。

當代史論家在評述“新安畫派”與“揚州畫派”藝術特點不同時,點到了其要害處,即“新安畫派”與“揚州畫派”各自形成的時間相差不久,且一個在安徽,一個在江蘇——毗鄰的兩個省,這兩個畫派開展書畫創作活動的區域很靠近,在明清時期各有一定的展示和生存空間,不過,多數評述對“新安畫派”多持中肯意見,這與當時漸江等人將了解自然深入生活奉為藝術之根本的創作態度有直接密切的關係。而“揚州畫派”活躍在一個相對繁榮的商業城市裏,他們的作品被商賈包裝著,酒店樓堂懸挂著是這些人的作品。在市場運作下,他們的畫作得以暢銷起來,愈來愈能迎合普通民眾的欣賞口味,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揚州畫派”個別畫家對作品精益求精的嚴謹態度,一旦用筆的速度與應付市場需求的幾下招式做得恰到好處,那麼,所謂“草草幾筆”的戲作便會大量氾濫起來。

元人倪雲林雖戲稱自己的作品是追求“逸筆草草”的結果,但那頗具文人畫筆墨意味的表現,卻讓我們品味良多。他的所謂“逸筆草草”,未免是自謙之詞。其實在他枯筆淡墨下清淡冷逸的山水境界,是畫家對當時畫壇所流行的以茂密繁瑣的精雕細琢畫風的一種叛逆,是有意的“草草”,以強調突出文人畫思想清高淡逸的藝 術品味、格調,倪雲林畫上的“草草”,與“揚州畫派”某些內容氾濫的“草草”是絕然不同的,後者是應對市場需求口味的粗製濫造的庸俗化,而前者,則是一種嚴謹治藝精益求精的藝術品行。

這是傳統中國畫的表現特性。它一直被許多尤其是近現代國畫大師很好地繼承下來,成為藝術精神的宗旨、座右銘,創作的標桿,如齊白石、黃賓虹、潘天壽等藝術巨匠,避免 此類由幾人合作的筆墨遊戲的氾濫,他們留給後人不僅是一幅幅具有深刻藝術思想,高超藝術理念和精湛藝術技巧的寫意畫作品,而且中國畫豐富的文化內涵,鮮明獨特的審美意味,正是通過這些大師孜孜不倦的追求才得以發揚光大。

以降低藝術審美標準去獲取表面上的文藝繁榮,包括在迎合平民欣賞趣味的各種活動上,如以小充大,以娛樂化換取大眾化,把世俗的當作格調高雅的一面,通過社會化高低不分四處散播。倘若這一情形進入常態化,就會誤導了觀眾的審美眼光。理應是將提高普羅大眾欣賞水準,像建設一項重點文化工程一樣,緊鑼密鼓、大張旗鼓轟轟烈烈地開展下去(令人欣慰的是近些年文化部門及美術機構,已通過舉辦及推出各種相對嚴肅高雅的畫展,逐步在提高人們的欣賞水準),這樣,才不會使已經頻繁過度的某些鋪天蓋地式筆會活動,把中國畫格調矮化,品味庸俗化。

無論是藝術的整體格調還是畫面氣象上,當今中國畫都與傳統各個時期的經典之作,甚至與20世紀吳昌碩、齊白石、徐悲鴻、傅抱石等大師鑄就的藝術風骨、展現的藝術魅力有所差距,這需要我們警醒。

這就是當今畫壇上,一面是高舉學術大旗認真探索中國畫藝術的嚴肅性;而另一面,是平庸世俗下各種帶有娛樂性和一些不容樂觀之現象頻頻出現。

雖然,文學藝術創作上有這樣的提法,即“陽春白雪,下裏巴人”之説,不過從長遠的發展目標看,“陽春白雪”無需降低藝術底線,而應該是為如何更好地提高“下裏巴人”的審美情趣和藝術品味而努力探索。

“藝術是又高級又通俗的東西,把最高級的內容傳達給大眾”,19世紀法國美術史評論家丹納如是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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