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藝術圈投機取巧、急功近利的種種亂象,藝術批評家鄒建平指出當下亟須——
鄒建平説自己是“當代藝術陣營裏的一名老戰士”,自1985年參與創辦《畫家》雜誌開始,鄒建平就以批評家、策展人、美術出版人、水墨畫家等多重身份,參與、見證和推動著當代藝術在國內的發展進程。日前,他接受記者採訪,就中國當代藝術及當代水墨中的若干問題,進行了深入剖析。
義無反顧走上當代藝術之路
早在1980年,鄒建平就參加了全國青年美展,後來又參加了全國美展,作品還獲過國家獎項,上世紀80年代中期,剛剛創刊的《畫家》雜誌主編李路明馬上將他列為“策反”對象。從此,他義無反顧地走上當代藝術之途。
此後,鄒建平通讀了西方現代藝術史、西方當代美術史、西方美術史和中國美術史,特別是1987年做了一套“國外現代畫家叢書”以後,每一位國外的現代名畫家,都鮮活地跳入他的腦海,讓他看問題的方式也發生了質的變化。1988年的“西南藝術展”後,《畫家》雜誌將張曉剛、葉永青、毛旭輝、周春芽等當代藝術家,推向了前臺。“由於我們的判斷是建立在學術基礎上的,選擇的都是富有創造力的藝術家,因此,今天回頭再看,我們所推出的藝術家,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很對路的。後來的西方資本追捧,是建立在我們的判斷之上的。”
對於當代藝術,鄒建平重新審視自己過去的作品和一些所謂的傳統水墨,認為“命題性創作束縛了自我在藝術領域裏特立獨行的能力,從此對我失去了吸引力;而很多所謂的國畫作品,其實是用傳統的形式來忽悠別人,只能稱之為‘偽傳統’”。因此,在個人創作上,鄒建平迫切希望脫胎換骨,與過去徹底告別。
這種不斷的裂變昇華,又是基於他作為一名“老戰士”,在當下的社會情境中,對當代藝術的再認識。以鄒建平自己的話説就是“近十幾年來,看到太多當代藝術圈裏的‘巫術’,太多的投機取巧,出現了急功近利的勢力化傾向,嚴重影響了當代藝術創造的鋒芒和力度,因此,我希望自己回歸傳統,為當代藝術重塑精神高度”。
對話鄒建平
當代藝術必須有中國式發展軌跡
記者:有批評家談到,在當代藝術的探索中,架上繪畫其實沒有多少作為了,國際上很多當代藝術展都不再出現架上繪畫作品,因此,他們認為中國人對當代藝術的理解普遍比較滯後,您怎麼看?
鄒建平:形式跟當代性是沒有必然關係的,架上繪畫是藝術家知覺領域裏的第一現場,是藝術家將自己思想所敏感到的東西及時呈現于視覺領域的最好表現方式。隨著時代的發展,平面可以合成三維、四維,變成影像、裝置等,但形式衍變的最早過程恰恰是在二維中得出的。因此,匆忙下結論説架上繪畫已經終結,還為時過早。
記者:在您看來應該如何評價中國當代藝術所取得的成就?跟西方相比,是否仍難以進入世界藝術史的敘事中?
鄒建平:中國當代藝術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為什麼要獲得世界性的認可呢?這恰恰體現了我們文化上的犬儒哲學。當代藝術在每個國家的探索、實驗,其結果都應該是不一樣的。如果説中國早期的當代藝術是在模倣西方,今天的當代藝術就必須有中國式的發展軌跡。假如我們沒能描述出這種軌跡,那就是偽當代藝術了。因此,我們必須樹立起一種中國化的當代藝術看問題的方式。我覺得在當代藝術領域中,有效地運用東方的因素和元素,對傳統進行揚棄,是非常有意義的。
記者:如果從時尚性角度來看,當代藝術應該是好懂的吧?像徐冰質疑當代藝術“放肆地胡言亂語或裝瘋賣傻”,您認可嗎?
鄒建平:徐冰批判的是那些忽悠人、忽悠市場的所謂當代藝術。21世紀以來,很多所謂的當代藝術家其實並沒有自己的思想,只是為了撈上一筆,要麼向市場獻媚,要麼弄些很難懂的東西來忽悠大眾。至於是否好懂,我想這不該是當代藝術創作的出發點。當代藝術就是要有意識地製造矛盾、差異,展現的是模糊性、對抗性,帶有非常多元化的資訊追求。
當代水墨探索是背水一戰
記者:您自己一直從事水墨創作,那麼如何看待當代水墨探索的意義呢?
鄒建平:在當代藝術中,當代水墨堅持在一個領域開闢戰場,是我們多維視覺領域裏的一維——如果沒有當代水墨,中國當代藝術就不夠鮮活;但當代水墨的功能,也沒有一些人強調的那麼大。大多數當代水墨藝術家是從中國畫轉机入的,對傳統有一種反叛精神,對當代有一種自然接受的意識,其革命性需求對推動中國畫的發展有意義、有幫助。同時我們要看到,當代水墨藝術家肩負的歷史使命,比其他任何當代藝術家都更艱巨。因為當代水墨藝術家首先要掌握傳統藝術,更要深入研究當代藝術,用當代性來改造傳統藝術,其突破的難度非常大。硬是要求背著沉重包袱的水墨藝術馬上煥然一新,無異於癡人説夢。大家現在所能做的是背水一戰、死而後生。
記者:有藝術家認為中國水墨線上條上的探索幾乎已經走到盡頭,那麼您認為對當代水墨而言,線條是否還重要?
鄒建平:線條是水墨藝術中的局部性問題。我一直強調,當代藝術是思想領域裏的一場深刻革命,在革命性的戰場上,線條只屬於技術領域。在今天,線、墨、宣紙都可以構成水墨藝術作品,像張羽、黃一瀚和我的作品中,就很少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