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履生:讀書匱乏是美術界的頑疾

時間:2014-09-02 14:20:55 | 來源:新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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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各地藝術界讀書現狀不容樂觀——

“一息尚存書要讀”,這是著名畫家齊白石的心志。但在當下,能真正潛心讀書的藝術家到底有多少?日前,收藏週刊記者採訪了中國國家博物館副館長陳履生與原中國美術館副館長梁江,他們對於目前藝術家讀書的狀況均表示失望。陳履生甚至表示,中國畫整體品格的急劇下降就與藝術家少讀書、不讀書有很大關聯。

不讀書而整天講創新,實為很膚淺很愚蠢的做法

問:潘天壽曾講:“不讀書,不了解中國文化,就不知道什麼是中國畫傳統。”目前而言,真正喜愛讀書、專心讀書的藝術家到底多不多?

陳履生:毫無疑問,當下是一個圖書高度批量生産的時代。書店和以往比並不少,我們還有讀書日,各種各樣的讀書節也搞得很隆重,整體氛圍並不比以前差。但越是提倡振興什麼事情,恰恰説明這個事情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書越出越多,但藝術界看書的人越來越少。這是一個頗為荒誕的悖論。至於具體的數量,我只能作個大致的判斷,愛讀書、常讀書的藝術家數量很有限。現在,社會造就了很多書畫名家,有些人還自封為國學大師、國學家,但水準可能還不及中小學老師的。還有一些人讀書只是做點表面文章,只是裝飾門面而已。

梁江:有些藝術家也買來孔孟老莊,但一看出版社就露了沒文化的餡兒了,都是什麼二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出版社,就説明他買書不是來看的,不過是來裝飾門面。甚至説,這些人根本不懂書。買典籍,不買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商務印書館的書,還能買什麼呢?我還聽到,很多畫家連宗白華的《美學散步》都不知道,非常可悲、可笑。這本書比較薄,收錄的文章也不長,但對中國藝術精神的界定卻非常深刻、精闢,曾影響了一代代人。如果不看這本書,對中國文化與藝術的理解就不深。如果連宗白華都不知道,那麼朱光潛、王朝聞等美學家就更少人知了。

問:藝術家不愛讀書、不常讀書,説明我們這個時代的藝術創作出現了怎樣的問題?

陳履生:我也搞不明白,就像讀書一樣,很多不言自明的常識在當下就是沒有多少人遵從,很多本不該成為問題的問題最終卻成了問題。藝術家讀書是天經地義的簡單事情,怎麼就成了問題了呢?在浮躁的社會氛圍中,藝術家的文化擔當與時代責任是缺失的。我們只是把畫家當做一種職業、一份工作、一個僅僅是創造經濟價值的勞動者。這種價值判斷的標準,毫無疑問是偏離藝術本體的。

梁江:這是急功近利的時代。不讀書、少讀書是當代中國藝術很關鍵的癥結所在。我們不讀書,不靠書接受傳統文化的滋養,整天講創新,實在是很膚淺很愚蠢的做法。

很多人僅專注技法和人情處理,並不知道中國畫的內涵

問:“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是一句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但現在為何藝術家就不愛讀書、不常讀書了呢?

陳履生:這是一個怪誕的時代,整個社會對繪畫意義的理解、期許與要求,都在降低。人們判斷一位藝術家的成績,和藝術家是否讀書沒有關係,和畫裏的文化內涵沒有關係,而是看畫價的高低、官位的大小,看他是不是美協主席、畫院院長。而藝術家在這樣的氛圍中,就會不自覺地停留在技術層面的追求。他會每天瘋狂地練習技法,會考究素描、色彩與筆墨的品質,即使有了時間也會去處理社會關係,哪會去讀書、去提升文化修養。所以,整個社會的主流藝術價值觀是一個根本性的制約因素。

梁江:其實,藝術家不讀書,絕不止是習慣的問題,更是藝術價值觀與中國畫藝術本體的問題。很多藝術家僅僅專注藝術技法的修煉以及人情關係的處理,他要在乎的只是嘩眾取寵的形式感與不斷飆升的畫價。這是藝術價值觀的歪曲,根本沒有想到藝術的大道與未來。再者,中國畫的本體在氣韻生動,是詩書畫印的高度融合,更是一種文化氣息深度浸染的藝術。但我們現在呢,很多人並沒有真正認識到中國畫的本質,甚至都不知道中國畫的內涵到底是什麼。

問:自20世紀初以來,美院體系經過幾代人的努力逐漸得到確立與完善,這打破了古人單一的師帶徒的美術人才培養模式,走向專業化與職業化。與此同時,學科劃分日益細密,各學科之間的藩籬明顯。這是不是也與藝術家少涉獵圖書有很大關係?

陳履生:現代美院體系的建立是一把雙刃劍,可以大批量地培養美術人才,但同時拉低了審美的文化質感。在這個環節中,美院老師的作用非常關鍵。民國時期,潘天壽、傅抱石等前輩不止是交給學生“技”,他們對美術史的洞察、對文化修養的重視,都可以對學生形成示範。但我們現在的老師呢?且不論專業研究的深度,就連閒翻幾本書都做不到吧。老師都不讀書,怎麼能引導學生讀書呢?

梁江:美院體系學科劃分太細不是好事情。學國畫的不擅書法,畫山水的不會畫人物,畫工筆的不會畫寫意,這是什麼道理?所謂通達,只有“通”了才能“達”,但美術教育卻越收越窄。我們講通才教育,但似乎美術這一塊是個例外,這對藝術家的發展極為不利。

讀書是為了做人和加強修養,關涉著畫家的藝術品位

問:在兩位看來,對於藝術家來説,讀書首先意味著什麼?

陳履生:不是為讀書而讀書。讀書是為了明悟仁義禮恥信,是為了做人。人不正,怎麼為藝?讀書也是為了加強畫家的修養,將自己的藝術鑽研與前人的理念聯繫起來。

梁江:讀書關涉著畫家的藝術品位。

問:梁老師,您來自廣東,又在北京工作與生活,廣東與北京藝術界的讀書氛圍有何不同?

梁江:相對來講,北京藝術界的讀書氛圍要比廣州略好一些,畢竟北京是全國的文化中心,而廣州則是一個典型的商業城市。但僅僅是略好一些,全國各地藝術界的讀書狀況都不容樂觀。

問:除了讀書,貌似目前藝術家寫文章、寫書的普遍性也不高。

梁江:以前,藝術家出書根本不是新鮮事,小説集、散文集、詩集、劇本並不鮮見,甚至影視編導都有藝術家去參與。比如吳冠中先生、黃永玉先生的文字都是很耐讀的。但現在呢,可能很多人連篇像樣的文章都寫不出來,語法不通、錯別字連篇、標點符號濫用。對於一個中國畫家來説,如果連文章都寫不出來,我實在是懷疑他的藝術水準與文化高度。你想像啊,古代的畫家會作詩的。你説,我們怎麼追、怎麼趕,又怎麼去做一丁點的超越?

問:在兩位老師看來,藝術家少讀書的狀況能否得到改善?

梁江:這是一個崇拜物質積重難返的時代,也是一個藝術界讀書無用論甚囂塵上的時代,更是一個從事藝術但沒有文化的時代、一個文化淺薄的時代。我們不缺嘩眾取寵的形式創造,缺的就是沉甸甸的的文化含量。毫無疑問,我們在走一個彎路,但彎路之後,藝術的泡沫與垃圾被沖刷之後,我們可能還會回到文化本位。對此,我仍然保持相對樂觀的態度。

陳履生:可以不對未來做深情的展望與期許嗎?因為我實在沒有任何值得期許的理由。就像我上次對你們所談的主流畫壇江湖化問題,讀書匱乏同樣是美術界的癌症與頑疾,目前實在沒有可行的解決辦法,至少我找不到。我們可以去呼籲,但誰會在意呢?

問:這難道是個無解的問題嗎?

陳履生:等我們整個社會的文化價值觀、藝術價值觀真正有所改變之後,我們再談這個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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