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藝術家霍夫曼設計的大黃鴨,日前來到了中國大陸北京,自前一段時間在香港與公眾見面以後,大黃鴨終於以豐台區園博園作為第一站得到了大陸觀光客的觀賞。
當有人認為大黃鴨靈感來源於中國90年代的玩具設計時,大黃鴨作者霍夫曼不置可否,給人留下了巨大的懸念。但不能質疑的是,大黃鴨這件作品在形態上來説,是與玩具有著極大的相似性的,或者簡單地説就是放大版的充氣玩具,只是在技術上稍微加了幾個零部件而已。
大黃鴨都是做水上展覽,工作人員用相應的器具讓其安全穩定地漂浮在水面上,供旅客觀賞。初次見到該作品時,我並未將其當做藝術品,但話又説回來,一個玩具的放大怎麼會成為藝術品而且得到這麼多的人青睞呢?其中不乏值得探討之處。這件作品給觀者帶來了可愛和童真之感,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一般觀光客在觀看這件作品時的心態,基本上賞玩式的,也就是説觀光客並沒有將其當做嚴肅的藝術品甚至是藝術品來看待,而是僅僅作為一個好玩的水上移動景點從中取點樂子。香港資深娛記韓先生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小時候黃鴨子就一直在我們的生活中,陪著我們一起洗澡,我小時候自己有一隻,現在我的兒子也有一隻,應該每個人都有一隻。這次的大黃鴨好像帶大家一起回到了童年,大家可以通過大黃鴨找到童年和想要追憶的童趣,這可能就是被眾人追捧的原因。” “童趣”成為了觀看的主要心理訴求。幾個人一起去觀看這樣的作品,可以逗笑取樂,這種輕鬆而玩笑式的氣氛算作一大欣賞點。有藝術欣賞眼光的人都知道,面對一件好的藝術作品特別是大師的作品時,欣賞者會感嘆不已,甚至會被其深深折服,從來都不是帶著一種挑逗和遊戲的心態去觀賞眼前的優秀作品。但當觀眾面對大黃鴨時,觀看邏輯是完全不同的,大家只是在用觀看的方式撫摸這只可愛的大黃鴨,就像玩弄一隻可愛的橡皮玩具一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心態在精神上“作弄”這只大黃鴨。橡皮的軟綿綿的質感加上黃黃的亮色,不禁讓人心生溫暖之意。這樣的作品成為了公眾集體精神褻瀆的對象,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整個藝術史從19世紀機械複製技術發明並大量應用於藝術以來,就在本雅明意義上消失了原有的“靈韻”,藝術品開始降級為世俗的、冷漠的、現實的反映,而發展到如今,在大黃鴨上面體現出來的,又是一種集體面對藝術品時的玩樂與逗趣心裏。這不禁讓我想起了福柯説過的一句話:男人觀看,女人被觀看。從這個邏輯中我們可以推導出,若不是帶著一種讚賞和崇敬的心態去面對藝術品,那麼我們的內心視角也只能成為一種“俯視”了。這種俯視內涵著一種話語權的專制和霸權,隱秘地傳達出內在的驕傲心理,這種驕傲的心理經過合理化的轉變與處理,就成為了玩世不恭的挑弄與戲謔,於是大黃鴨邏輯産生了:它成為了一個軟蛋,可以供大家調侃和玩弄的對象。只不過這種玩弄是以一種半公開的、隱秘的方式進行的罷了。
需要指出的是,這件大黃鴨採用了短期內巡迴展覽的方式在全世界各地展出,並在各地被大量複製。巡迴展覽的方式本身就是對藝術的一種降級處理,原來的藝術品都是固定在一個地方,慕名的人紛紛從各地前來觀看,而大黃鴨卻像流行歌手一樣到處跑,藝術完全屈尊了,目的別無其他,給人切實帶來了快樂的點子之外,實際上卻成為了市場運作的一個重要環節。此外,大陸第一艷星龔玥菲全裸與大黃鴨私密接觸,拍照並成為了重要的娛樂新聞,難道這不是公開的新聞炒作嗎?大黃鴨的童真面對艷星的性感身材時,真不知道作何窘態,幸好它是無知的。
觀眾對大黃鴨的喜愛,反映了一定的集體性心理訴求:那就是對童趣的追念。每個人都有童年的時光,而且大部分人都覺得童年時光是一生中最為美好和自在的。集體對童真的訴求反映出一定的對當下文化和精神現狀的逆反,這也是原本自由的心靈在面對資本的壓制時所作出的正當吶喊。簡單的賞玩,卻隱秘地包含了整個時代人的心理吶喊,這種“懷鄉病”式的童趣渴望必然會導致歷史意識的增強,他們希望在歷史中尋找快樂,大黃鴨便承擔起了這樣一個使命,雖然它不是一件歷史題材的作品,但卻讓人産生了歷史之感,一種過往的自在之感,引人深思。
大黃鴨的邏輯實際上是一種資本的邏輯,反映出當今藝術的墮落,藝術從以往神聖的替代物變成了如今的寵物替代品。當資本和市場主宰一切時,這樣的現象能夠出現我們也就不難理解了。大黃鴨作為一件公共性移動藝術品,被旅遊業充分利用,成為了旅遊業的一部分。這仿佛給了我們一種不安的感覺:藝術的家園危在旦夕,總是被外來者侵略。藝術被資本奴役後,變得低賤,機械而抓破腦袋想盡各種辦法逗弄觀眾,好博得丁點回報,從這個意義上講,藝術變成了軟蛋(正如大黃鴨軟軟的形象),成為了資本欺負的對象。在一切都趣味化的時代,資本在玩弄著一切。
(文\藝術中國 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