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訪者:侯一民
(原中央美院第一副院長、教授)
已經83歲的侯一民依然閒不住。十天前,他以總策劃的身份親自上陣為年輕後生舉辦的壁畫攝影展助力。作為新中國第一代美術家,提起藝術創作的動機,老先生有些感慨:“現在沒人再願提藝術家‘為了什麼人’的説法了。”面對今天拍賣場上炙手可熱的“紅色美術”,侯一民認為,人們對於這些作品的認知是存在誤區的。
問:“新中國美術”如今被等同為“紅色美術”,其中大多數作品色彩明快向上,您怎麼看?
答:我想申明,把所有表現革命歷史題材的作品,都簡單地稱作“紅色美術”,是不對的。而拿“紅光亮”模式化那個時期的美術作品,更是不準確的。事實上,不少經典作品是平實的,真實再現了歷史。
至於作品色彩,難道反映積極向上的一面不好嗎?現今一些畫作故弄玄虛,動輒進入哲學層面追求所謂深邃,極端者還偏好弄些病態形象,把中國人畫成愚昧、醜陋的形象,我看這不是美術,這是醜術。
問:您如何看待特定時期的命題創作,或者説主題性創作?
答:現在有人見到主題性創作,就認為喪失了藝術自由,沒有了個性,對命題創作更是覺得難以理解。在我看來,特定時期的命題創作其實是留給有歷史責任感的藝術家的。不過,歸根結底,這些作品屬於藝術而不是歷史,如果沒有較好的藝術功底,恐怕是難以駕馭臨時交付的重大歷史題材的。
問:有些人認為,那一時期的藝術創作不少屬於“動員”行為,違背了藝術創作規律。
答:我不太理解“動員”一説,藝術家創作還需要動員嗎?難道群情激昂去創作就是不符藝術規律?沒有激情你就不要畫畫。而對於認準了的事情,就要盡全力去做好。就像我總想為那些犧牲的先烈做點什麼,於是為國家博物館[微網志]作了一張壁畫《血肉長城》。
問:您曾經講過,您創作一般選擇那些自己親歷、熟悉的事件或場景,為什麼?
答:我喜歡的所有題材,都是親身經歷過的。我曾以志願軍戰地記者的身份去過朝鮮戰場,所以才有了《跨過鴨綠江》。那些最富有激情的作品大都出自親身參與過歷史變革的老藝術家們,就像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坐過牢的胡一川創作了《開鐐》,參加過延安整風的羅工柳創作了《延安整風》。歷史不是演義,不能搞簡單圖解。為了真實,董希文畫《紅軍過草地》時,還自個兒騎馬重新過了一回草地。
問:能具體介紹一下您是如何完成這些命題性或主動性創作的嗎?談談您所理解的繪畫語言?
答:繪畫與戲劇不同,它是一門瞬間藝術,抓住何種瞬間直接決定作品的優劣。不過,繪畫同樣講求矛盾衝突。同樣是表現土地改革,有人會選擇很多人聚集一處,喜氣洋洋在田地裏插標識登記在冊;而王式廓的《血衣》,讓一位舉著血衣正在控訴的婦女,居於視覺中央,就要震撼得多。
回到你剛才的問題,也不是所有作品色彩都是明快的。其實,那段時間出現了不少在美學價值上呈現出崇高與悲壯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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