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已進入當代,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當代藝術這個詞也被我們這些藝術圈內人時常挂在嘴邊,但是,究竟什麼是當代藝術,當代藝術的特點是什麼,卻很少有人能説得明白。
英國藝術史論家、現任倫敦大學考陶爾德藝術學院教授朱利安·斯塔拉布拉斯(Julian Stallabrass)撰寫的《當代藝術》(Contemporary Art: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作為牛津大學出版社近年來陸續出版的袖珍本世界文化系列叢書之中的一本,雖然規模不大,但卻在十萬漢字的篇幅中將當代藝術的歷史分期、價值取向、本質屬性、風格特徵和內外關係等各種問題闡釋得一清二楚,該書提供的關於當代藝術的知識不僅對作為譯者的本人有極大裨益,而且對我國整個當代藝術批評界都有極高的參考價值。
當代藝術起于何時?
Contemporary這個英文形容詞有“當代的”、“同時代的”、“同時發生的”和“同齡的”等含義,作為歷史或藝術的時間定語,它是一個隨著人類生命代代延續而永遠適當和合用的概念,換一句話説,每一代人都可以把他們那個時代的歷史或藝術稱為當代的。我們還知道,歷史與藝術的分期並不同步。在我國,人們通常把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來的歷史稱為當代史。在西方,當代史開始於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二戰結束的1945年”、“20世紀60年代”和“20世紀80年代”都曾被人確定為當代藝術時期的上限,而本書作者則為當代藝術找到了這樣一個時間節點——1989年。回想一下那一年發生的世界大事變——蘇聯解體、柏林墻倒塌以及東西方冷戰的結束,我們就應該承認1989年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劃時代的年份。伴隨著東西方意識形態對立歷史的終結,是全球貿易協定的簽訂和全球經濟一體化時代的來臨,而全球化正是1989年之後世界文化和藝術的背景和底色。
當代藝術的價值取向
當代藝術的價值取向與其歷史分期密切相關,作為歷史的分水嶺,1989年前後的世界文化有著完全不同的性質。經濟全球化不僅打破了各國意識形態之間的壁壘,也摧毀了各民族文化之間的屏障,使得當代藝術變成了一個多元而開放的各國藝術家都可以進入的舞臺。換一句話説,全球化首先帶來的是世界藝壇格局和藝術秩序的變化。斯塔拉布拉斯寫道:“(在當代藝術中)現代主義線性、單向、白人和男性原則徹底崩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多元、多向、彩虹般多色人種、由實踐和語言組成的碎片般的複雜景觀。”的確,此前由西方人撰寫的“現代藝術史”均是一部部主要由西方白人男性藝術家組成的歷史,因此我們在翻譯出版這類著作時往往會增加“西方”二字作定語,而在近些年西方藝術史論家撰寫的關於當代藝術的著作中,我們可以看到包括亞洲和非洲、黃種人和黑種人在內的各個民族、各個國家和各個種族的藝術家的創作。在本書中作者就辟有專門章節介紹中國和古巴的當代藝術狀況,出現在這本書中的中國人除了藝術家谷文達、徐冰、王廣義和王晉,還有批評家栗憲庭、高名潞和侯翰如。全球化時代誕生了史無前例的無國界的當代藝術。
與此同時,全球化也使得當代藝術的創作主題和價值取向發生了轉變,正如本書作者轉述柯科·福斯科(Coco Fusco)的話:全球化改變了藝術世界的面貌,也改變了種族與文化差異性的處理方式,使得藝術按照共同的世界主義模式發展演變。從對地方和國家(民族)關切的表達轉向對人類共同心聲和普遍關切的言説,當代藝術將普適主義(universalism)作為重要的價值觀,並將自己打扮成新自由主義價值傳播者的角色。作者指出:“最受歡迎的當代藝術就是那種在持續融合的過程中,能夠進一步促進新自由主義經濟的利益並幫助打破貿易壁壘、地方一致性和文化依戀的藝術。”在本書中作者還以他2002年在香港看到的“第九屆全國美展”部分作品展中王宏劍的繪畫《陽關三疊》和鄭藝的農民肖像《凡心已熾》為例,指出了中國一些主流藝術作品不能進入當代國際藝壇的原因:“由於缺乏應有的西方參照對象(實際上在西方也有一些同類創作,但包括印象主義在內,都是較為陳舊的風格)和非功利的追求,它們全都帶有某種宣傳功能,這樣的作品與西方作品迥然不同,因而在全球化的藝術系統中難為人知。”由此我們看到,藝術主題是否具有普適性(universality)已成為“當代藝術”的重要判斷標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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