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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談中國城雕:跟藝術基本無關 沒現代文化資訊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09-07 16:20:19 | 文章來源: 廣州日報

《過去·現在·未來》群雕之現在部分 (花崗岩) 廖慧蘭

《華》 清華大學百年校慶校園雕塑 唐堯

《勝利在望》 澳門城市雕塑 (銅像) 廖慧蘭

近期,有關城市雕塑(簡稱城雕)的新聞可謂絡繹不絕,先是湖北襄陽擬斥資百萬在小北門廣場建“射雕情侶”雕像,據説是以金庸小説《射雕英雄傳》中“襄陽大戰”為原型,引發了網友的爭論;其後,在鄭州地標性建築“中原福塔”的廣場前,一座 “小豬雕像”也遭網友質疑,認為其“耍流氓”。

城雕很“熱”,城雕又似乎“動輒得咎”。這其中的原因有哪些?是公眾的審美水準太局限?是設計者罔顧現實?到底存不存在有效的機制讓城雕更能為人們普遍接受?本報邀請國內著名雕塑家及美術評論家“把脈開方”。

廣州美術學院教授、著名雕塑家廖慧蘭:照搬國外的城雕會讓人“避走”

改革開放給中國的城雕帶來了“黃金時代”。當下,紀念碑式的雕塑有了,街頭的風情雕塑也有了,一些企業形象、小區形象的雕塑也出現了,可謂百花齊放。

在此之前,中國的城雕主題比較單一,形象也比較單一。而出生、成長于這一階段的我們,到現在基本還是用老一套比較寫實的手法創作,我們的責任就在於把這一段歷史用雕塑記錄下來。年青一代思想很活躍,很快能夠吸收融合外國的東西,像抽象雕塑、極簡雕塑等都吸收進來,敢於創新、敢於突破,敢於走我們沒走過的路。這方面很值得敬佩。

不過,現在有些年輕人太急躁,把國外的城雕照搬過來,改頭換面一下就放上去,根本不考慮跟地域、民族、群眾的欣賞習慣、作品的功能等是否相匹配。我做《過去·現在·未來》時,委託方剛去了一趟巴黎,看了很多裸體雕像,回來就跟我説希望讓作品中的人物脫一脫。我對他説:“你看看,哪個可以脫,我就馬上給他脫。”結果他轉了一圈,説:“是啊,不能脫,勞動的場景怎麼能脫呢?”這種場面跟巴黎那種人們在鐵塔附近沒事幹拉拉小提琴、曬曬太陽的場景是完全不同的。在巴黎,尤其是到了夏天,女人們穿著比基尼,在路邊看書聊天,根本不顧忌別人的目光。我也帶國外的朋友看過一些畢業生的作品展,他轉一圈就走掉了,説:“怎麼都像我們那裏好幾年前的作品?我要看的是中國自己的東西。”潘鶴老師曾説過:外國的藝術和中國的藝術正如鹹水魚拿到河裏養肯定死,淡水魚拿到海裏也肯定死。所以鹹水魚要養成淡水魚,是需要過渡的。

另外,中國雕塑學會本來規定要有資格證才能接城雕,但當下的實際是,有的企業家認識某位工藝美術師,就讓他做一個;有的企業家認識園林工程隊的人,就讓他負責,園林工程隊又隨便找個人設計,只要價錢夠便宜,能賺得更多,就給誰做。這就像沒有醫生執照而去行醫,很容易把人治得半死不活。所以現在的城雕,魚目混珠的非常多。

同時,這些年很多城雕都奔著“大”去了,認為越大越好。像河南鄭州的巨型雕像《黃河女兒》,一開始是河南那邊委託雕塑家張得蒂、張潤凱夫婦設計一座十米高的宋慶齡雕像,但夫婦倆認為,宋慶齡本來就很平易近人、很慈祥,沒必要做那麼大,最後他倆沒有接。兩位老人的堅持,讓我很感動。後來我做一個電影公司的雕塑,本來委託方要求放5座,但我認為地方太窄,放那麼多並不適宜,委託方説不怕,一個可以放傳達室門口,我説那不成賣香煙了?最後説服了委託方只放一件。所以,委託方的審美水準也是可以提高的,藝術家應該多溝通,讓對方懂得怎樣才合藝術的理,合生活的理。

中央美術學院雕塑系主任、著名雕塑家隋建國:中國的城雕跟藝術基本無關

中國的城雕跟藝術沒關係。最近有一知名網站在策劃一項活動,準備評選全國十大最醜陋雕塑,他們想讓我當評委,我説沒什麼意思,這個評委我不能當。如果非要評,就讓網民來評好了,因為這不是個藝術問題,用不著專家評。結果他們也同意了,認為這個辦法可行。

記得1991年,我就去拜訪過中國城市雕塑委員會的指導主任劉開渠先生,當時劉先生已是耄耋之年了,我請教他:“您經歷過這麼長的歷史階段,很有經驗了,以您看來,現在的城雕,泥沙俱下,該怎麼辦呢?”劉先生是這樣回答我的:“我們80年代才真正開始做城市雕塑,委託方有個學習、接受的過程,藝術家也有個實踐過程,我覺得現在的泥沙俱下是臨時的,以後會好起來的。”我也相信了。

結果20年過去,我沒看到城雕好起來,還是照樣泥沙俱下,還是扭曲變形,沒有現代文化資訊,沒有現代人所思所想,無法體現現代人的情感,所以也就算了,不必把它當藝術去關注了。

著名雕塑家唐堯:中國有很高水準的城雕作品

中國的城雕發展很快,但良莠不齊,有很高水準的作品,也有視覺垃圾。

總體而言,城雕一定要考慮公眾的和公共的因素,它不同於純粹的個體創作。但公眾性並不等於一定要以藝術的庸俗化去迎合。公共藝術的語言領域非常開闊,世界上有許多成功案例,都是兼顧高水準的藝術語言、公眾接受和欣賞、環境和文化背景等各方面因素的作品,比如芝加哥千禧公園中卡普爾的《雲門》、普倫薩的《皇冠噴泉》。

而城雕究竟採用什麼樣的表達方式,是當代還是傳統,是寫實還是抽象,這些都不是問題,要看具體的環境、人文背景等諸多因素,最關鍵的是如何才能保證作品的藝術水準,公共藝術要成為公眾審美的引領者。

有人説城雕因為受到公眾的“非議”較多,應該引入公眾投票機制。在我看來,目前意義不大。因為我國的公眾還沒有達到這樣的藝術素養,他們缺乏判斷一件作品在藝術上而不是日常感性上好與不好的能力。要提高公眾對城雕的接受水準,最好的辦法是媒體多加介入。在讀者量很大的報紙、網路上發表專業的評價文章,引起足夠的關注甚至爭論,成為新聞事件,這是推動和引導公眾理解和接受的好辦法。

中國美術館副館長、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副主任梁江:城雕要符合公眾的精神期待

城市雕塑是當前一個熱門話題。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出現過一次城雕熱。當時,很多雕塑前輩為推動城雕的蓬勃發展作出了貢獻,像劉開渠先生、王朝聞先生,都曾任全國城雕委員會主任,潘鶴先生除了貢獻出一批優秀作品外,還提出了兩大論點“社會主義國家是從事雕塑的最佳土壤”、“雕塑的主要出路在室外”,成為當時為城雕搖旗吶喊的代表性聲音。經過這一兩代有識之士的呼籲和努力,城雕獲得了很大的發展空間。

那麼,城雕最重要的特質是什麼呢?城雕是一種公共藝術,好的城雕能夠成為一座城市的標誌、城市的精神象徵,甚至表達一種時代的精神向度。它跟藝術沙龍有很大區別:沙龍可以面對特定群體,趣味可以很小眾;城雕則一定要體現公眾的精神需求。所以城雕必須具備地域性、歷史性、民間性等特徵,要展現一個城市的人文內涵、文化內涵,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其影響力、感召力和傳播力。

應該説,中國好的城雕並不多。2009年,住建部、文化部委託城雕委評選60年來的優秀城雕,結果從660個城市的數萬件作品中評選出成就獎60件,提名獎40件,合起來也就100件。2007年北京曾做過一個城雕普查,得出的結論是優秀的有1277件,佔70%;一般的有544件,佔29%;差的有15件,佔1%。雖然當即把城雕一條街上做得比較差的都給拆了,但其實這個評選太寬宏大量了,優秀的城雕作品哪有那麼多?同時期上海也做過一個城雕普查,平庸的佔80%,差的佔10%,優秀的只佔10%,這個評價才是比較客觀的。

同時,近幾年的城雕熱跟上世紀80年代的熱潮有很大不同。當下的城雕熱是和廣場熱、標誌性建築熱相連的,粗製濫造的城雕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好的城雕更少了。城雕創作變成了一項工程,而不是藝術,而且出現了一些和城市的精神不相容的作品。總結起來,目前城雕可謂有四個缺失:一、精神性的缺失,二、藝術性的缺失,三、公共性的缺失,四、程式性的缺失。

其實,美國等國家在公共藝術方面的成功經驗非常值得借鑒。像一座城雕的産生,他們一定要經過聽證會環節,通過論證、聽證,獲得民眾的認可才能建起來。歸根到底,城雕是一種公共藝術,要符合公眾的精神期待,符合城市的文化品格,符合大家的人文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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