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慶偉
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個雙年展呢?也許至今並未有完整的統計,據估計是在250個左右,而且每年還都在增加。其中資歷最深的是威尼斯雙年展,從1895年誕生以來,前後跨越了三個世紀。再過兩年——2013年便是中國藝術家參與威尼斯雙年展結緣的20週年,大多數人都不會忘記從“東方之路”所開啟的中國當代藝術國際化之路。
而2012年則是“廣州雙年展”的20週年紀念,這是中國第一次以“雙年展”名義命名的當代藝術展覽,雖然對“雙年展”的精髓及方方面面還不盡了解,在1994年第一期的《江蘇畫刊》上我們仍然看到了那次沒有實施的——“第二屆廣州雙年展”的基本資訊,當第一屆廣州雙年展的事宜基本宣告結束之時,呂澎、黃專等第一屆廣州雙年展的參與者們便開始了第二屆廣州雙年展的籌劃。其基本情況如下,總策劃:呂澎,藝術主持:黃專,主辦:深圳華韻文化藝術公司,時間:1994年11月,學術主題:文化理想主義,運作方式:購畫在先、評審在後。“1992年由一批藝術批評家尋求資金並策劃的廣州90年代首屆藝術雙年展(油畫),在中國第一次提出‘雙年展’概念。一方面,這個展覽具有理想主義的色彩,它試圖通過批評家以學術方式推動中國藝術市場的建立來改變中國當代藝術的生存機制;另一方面,它又制定了現實的操作規則,首次聘請了法律顧問,對作品評審進行了現場公證,與藝術家簽定了參展合同,確立了雙方的權利義務,並且將展覽的主要文件和籌備組織、評選過程編輯成書出版,為歷史留下了可供分析和研究的文獻。”[1] 與“廣州雙年展”相似的是,擬舉辦5屆——1993年由中國文化部所屬的藝術研究機構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組織——的“中國油畫雙年展”實際僅運作一屆。
直到由上海市政府文化機構所舉辦的“第一屆上海雙年展”誕生——1996年上海,中國的雙年展走上了持續不間斷舉辦的道路,直到今天。上海雙年展在經費上由政府撥款為主,這種穩定性是之前由民間企業出資的“廣州雙年展”與“中國油畫雙年展”所不具備的;社會贊助的籌集資金方式雖然在展覽規模與運作上使得“上海雙年展”受到很多經費上的牽制,但其始終沒有中止。中國需要有多少個“雙年展”?鮮有人討論預定論,中國的雙年展之路並未因上海雙年展的啟動與發展而選擇終止,而是走上了遍地開花之路,深圳國際水墨雙年展、成都雙年展、廣州三年展、北京雙年展、貴陽雙年展等應運而生。始於2001年的“成都雙年展”,是由民間資本出資運營最久的雙年展,其以發展中國本土架上藝術為自身定位,直至2011年,“成都雙年展”的品牌由成都市委宣傳部主管,改變了其一直以來“民辦”的身份。
被政府主管的“2011成都雙年展”是什麼樣子?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
2011年2月28日,首次由成都市委宣傳部為主管主辦的“2011成都雙年展”第一次新聞發佈會在成都文藝之家舉辦,成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向中外記者宣佈了此次雙年展的幾個關鍵詞:
此次雙年展稱為“2011成都雙年展”(淡化了第幾屆雙年展的概念);主題為:物色·綿延;實行總策展人與分策展人制(非策展組制);總投資額為3600余萬;展覽除主題展外(藝術展、設計展、建築展)將本土文聯文化局的展覽、特別邀請展納入其中。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成為世界最大上演蛇吞象的試驗場,在發展文化産業重被提升為政績考察之後,打造文化名片成為了每位主管宣傳的官員所思考的問題,“成都雙年展”的被重新重視原因有三點:首先,作為文化品牌的“雙年展”其價值不僅被威尼斯、巴塞爾、聖保羅等國際城市所印證,同時中國的上海、廣州也相得益彰;其次,尋找除大熊貓、固有文化遺産之外的當代文化名片已迫在眉睫;再次,“成都雙年展”是一個固有品牌,有著十年的歷史,是一個既可以挖掘歷史同時可以塑造未來的品牌。這三點原因不是成都這座城市的個性,而是全國城市的共性。
宣佈投資總額是一種值得商榷的宣傳方式,但不難將其視為新接手“雙年展”操盤者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同時3600余萬的總投資彰顯了一種超越其他雙年展規模的態度——規模至上,不僅如此,將藝術展(主題為:溪山清遠)、設計展(主題為:謀斷有道)、建築展(主題為:物我之境)合而為一,大有打造三個頂尖國際藝術雙年展、國際設計雙年展、國際建築雙年展之勢。而本土文化與全城互動也是“2011成都雙年展”組委會所照應的,將當地文聯、文化局的民間藝術展、精品劇(節)目展演與16個特別邀請展納入“2011成都雙年展”之下,使得此次雙年展的規模不僅超越之前的成都雙年展,同時也將超越國內的諸多雙年展。這種行為似乎與藝術沒有太大關聯,而進入一種政績化項目的常規操作套路。
如果説投資是外因,策展人毫無疑問就是所謂雙年展成立的內因。但誰適合做雙年展的策展人?沒有一個雙年展的學術委員會能給出有力的回答,我們也只能在看完展覽之後再來解答,而解答的問題已經變為:“策展人所策劃的這次‘雙年展’如何如何?”直到這一天之前,我們都只能用“看上去適合”來面對雙年展組委會確定的策展人。這是主觀與客觀的一種價值對立,而最有效的解決方法在於展覽的主題及參展作品的闡釋,它時而會奪取策展人的光環,時而又給策展人帶來莫大的光環。
2011成都雙年展的主題“物色·綿延”是一個將人置於半空中的課題,讓你在飄渺中充滿著緊張,我們不免將注意力放置在三個主題展的命題上,呂澎將“溪山清遠”作為此次成都雙年展之藝術展的主題,“展覽力圖破除西方理解亞洲當代藝術的既定框架,並試圖從文化與傳統的根源去尋求藝術思想與觀念的資源”;建築展的策展人支文軍教授將“物我之境”的主體應用在田園城市的背景中,“在當代中國城市化的現實語境下,對‘物/我’、‘田園/城市’、‘人/環境’等概念進行詮釋和演繹。”歐寧用“謀斷有道”來定義其策劃的設計展主題,並藉此來探討設計如何回應急遽變化的社會現實,參展人利用設計或其他方式的創作對展覽主題“設計與社會工程”作出實驗和回應。
“2011成都雙年展”沒有採用國際通用的主展人領導下的策展小組制,而是採取主策展人與分策展人制——主策展人同時擔任其中一個主題展的分策展人,這種機制給予三個主題展的分策展人一個廣闊的空間讓其發揮自己的策展理念與學術價值,三個較為獨立的主題與展覽不亞於在同一時間地點,讓觀眾同時欣賞到三次不同類別的雙年展——分別為藝術、設計、建築。必然的是,雙年展層面總展覽主題——“物色·綿延”在各個分展覽主題的充分闡釋面前,似乎已經沒有起效的必要了。
威尼斯雙年展是什麼樣子?相信沒有參加過威尼斯雙年展的藝術家與沒有去看過威尼斯的藝術從業者,都能不假思索的用簡短的語言勾勒出其形狀。同樣的,中國的雙年展是什麼樣子?又有誰可以勾勒的清楚?從輪廓到內核,或許加上“中國特色的”五個字之後才能描述清楚。這不是已經發生的國內雙年展有多少的面紗讓人揭不開,而在於我們到底需要什麼樣的雙年展沒有被我們搞清楚。探索的過程必然是有趣的,未來的可能性挑戰著雙年展組織者們的慾望,無拘無束,然而規則的重要性在於雙年展機制的建設,同時將未來的可能性挑戰從雙年展組織者的手中交到了策展人的手裏,挑戰性同時也從展覽不穩定、學術無脈絡等制度問題轉為學術論題的討論與實驗作品的互動,上海雙年展給我們提供著積極的案例。
或許中國確實需要雙年展,但中國的雙年展是什麼樣子?當問題被再一次提出,我的回答是中國的雙年展一直在排斥“雙年展”的本體概念而用自己的一套規則去創立與已有項目活動毫無二致的、冠以雙年展這個洋氣頭銜的藝術活動。我們在接受了“雙年展”的概念的同時,劃定了自我與他者的疆界,從而形成一種排斥下的中國雙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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