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策劃人彭鋒專訪

時間:2011-03-29 17:30:37 | 來源:ART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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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美學與美育研究中心副主任彭鋒自接過本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策劃工作起便異常忙碌,他提出的“瀰漫”主題引發了眾多好奇與推測,在傳統文化參照下以氣味為主線的構思頗具新意。可以拭目以待原弓、潘公凱、梁遠葦、蔡志松和楊茂源這五位藝術家最終如何以裝置形式錶現酒、茶、中藥、香、荷等氣味性概念,而中國館所在的儲油庫及綠地空間這樣的現場環境屆時將會對展示有怎樣的具體影響也尚未可知。

官方新聞發佈會將於五月舉行。近日,我們簡單採訪了彭鋒。

記者:您為今年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定的主題為“瀰漫”、並以氣味作為主要表現形式,這與雙年展總主題Illuminations的結合是怎樣考慮的?怎樣具體理解“瀰漫”這個主題?

彭鋒:這個詞本身的含義是光照、照亮,引申為啟迪。最初我接到中國對外藝術展覽中心的邀請函上,該詞被譯為啟迪。我後來訪問了威尼斯雙年展的官方網站,發現比奇用大小寫的形式,將該詞區分成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大寫的ILLUMI,就是光照的意思。第二部分是小寫的nations,意思是諸國家或者眾國家。兩個部分加在一起,説明比奇希望藝術家們來思考一種國家關係。我在策展方案中做了這樣的理解。根據我跟歐洲知識分子的交往經驗,我發現他們有一種非常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是渴望溝通、交往,從這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是希望全球化的;但是,另一方面又擔心全球化會造成文化多樣性的喪失,因此特別強調文化身份的重要性。ILLUMI作為光照、照亮、啟迪、啟蒙,是取消多樣性的,無論在基督教那裏還是在現代性那裏,都是在標榜一種普世價值。它接近中文“普照”一詞的字面意思。但是,nations卻明顯在表明多樣性,因為這裡用的是複數。從哲學上來講,這裡的矛盾也就是一與多的矛盾。比奇的主題體現了歐洲知識分子在全球化時代中的矛盾的心理。這是我的猜測。後來拿到比奇給藝術家提的五個問題,印證了我的猜測。

“瀰漫”的英文表達是pervasion。我比較喜歡這個詞,它表達的意思一方面比較柔和,一方面蘊含力量。我曾經想過用penetration這個詞,雖然也能表達瀰漫和滲透的意思,而且在音節上與illumination更合拍,但是它顯得過於強硬,不太適合我要表達的意思。我在這兩個詞之間猶豫了一段時間,最後決定犧牲形式(音節)上的美感,保留內容上的準確性。如果當初我決定用penetration這個詞語,翻譯成中文就不是“瀰漫”,而是“滲透”或者“穿透”或者“透”。凡是涉及國際性的課題,我都是先用英文思考,然後找相應的中文表達,因為讓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讀懂你的想法,這是至關重要的。

我之所以用“瀰漫”這個主題,原因在於它既能表達中國文化的內涵,又能表達我對總主題的思考。我在策展方案中這樣寫道:“基於光照的啟迪,是基督教文化的基本觀念。中國文化更側重味或者氣味。中國哲學主張宇宙萬物是氣的聚散,而不是上帝的創造。氣充塞于天地之間,呈瀰漫、迂迴、滲透的狀態,與光的直線照射不同。對於直線照射的光來説,最重要的是‘源’,上帝就是‘源’的象徵;對於瀰漫滲透的氣味來説,最重要的是‘流’,自然就是‘流’的過程。一些比較美學家已經注意到,西方美學重視光,中國美學重視味。西方的光的照射和啟迪,就是中國的味的滲透和瀰漫。”我用味的瀰漫來對應光的啟迪。我現在還對我這個應答感到滿意。我自以為瀰漫比啟迪能夠更好地説明今天錯綜複雜的國家間關係,當然也能夠更好地説明中國文化的特徵。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式的應答。我自己認為這個回答還算智慧。我跟國際學者和藝術家交往較多,我感覺到我們的優勢可能就在智慧或者聰明上。我這裡説的智慧或者聰明是中性的,指的是想問題時層面比較多。這是受中國語言影響的結果。這種思維方式有優點,也有缺點。比如,優點可能是靈活變通,缺點可能是不夠精確,不夠恒久,不夠系統化。

記者:中國文化符號在當代藝術創作中已被反覆使用,西方也以很熟悉,您這次會從怎樣的角度來考慮傳統文化在其中的表現形式?

彭鋒:首先我不認為我像你心目中的那些當代藝術一樣,在使用中國文化符號。當然,這次展覽著重體現的是中國文化的特徵,但是它跟簡單挪用中國文化符號不同。當我們在説文化符號的時候,尤其是在説傳統文化符號的時候,通常會認為這些東西是過去盛行、現在衰落或者需要保護的東西。但是,我們這次展覽要展示的東西,卻不是這些缺乏生命的符號,而是迄今仍然充滿活力的生活,是當代中國人活生生的生活的一部分。據我所知,這些東西很少在當代藝術創作中被使用,因為它們離實際生活太近,太像生活而不像藝術。當代藝術創作喜歡用某些離今天生活較遠的符號,這樣更容易同真實的生活拉開距離,更容易體現“藝術性”。這符合當代藝術的“相異性”原則,藝術總得跟生活不同。如果一個西方人從來沒有來過中國,對實際的中國不太了解,僅僅通過當代藝術中挪用的中國文化符號來了解中國,那麼他們心目中的中國往往是非常異樣的,至少是好多年之前的中國。對於那些來過中國,對中國人的生活方式比較熟悉的西方人,他們應該很容易看出我們這次展覽與那些挪用中國符號的作品之間的巨大差別。我們的作品展示的是活的中國,是今天的中國人依然保持的生活方式,裏麵包含中國老百姓的精神追求和生活品味。當然,這些東西是傳統的,但又是當代的,是在今天依然活著的傳統。即使不通過當代藝術作品,無論是哪個國家的人們,只要來過中國,只要熟悉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就都能夠理解我們的作品。

記者:氣味作為展示手段之一,打破了展覽的視覺常規,對於如何在空間中展示“氣味”,您是否已有打算?

彭鋒:除了我的打算之外,藝術家們都有自己的辦法。這次展覽的確打破了常規,其中有一個外在原因是中國館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規的展館。大家都知道,中國館可以利用的是一塊草坪和一個裝滿油罐的油庫。這樣的展館條件,估計不會有多少人能夠想像得出來。我這裡無法對作品進行具體的描繪,但我可以告訴大家,所有的作品不僅充分展示了氣味,而且有極好的視覺效果和聲響效果。當代藝術在視覺領域中的探索已經走得很遠了,裏面很難有新的創新的空間。近來通過多媒體將聲音也包括進來了,擴大了當代藝術的領域。但像我們這次將嗅覺、味覺和觸覺也包括進來的實驗,估計還不太多。我想試試,像嗅覺、味覺和觸覺這樣的通常被認為是低級感官的領域,是否也可以進入當代領域。我期待所有參觀中國館的觀眾,首先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感受那裏的藝術,其次才是用腦子去思考它們。

記者:您最初如何決定邀請哪些藝術家的?又是如何向藝術家們傳達您的策劃意圖的?

彭鋒:我是根據藝術家的相關經驗來邀請藝術家的,我先跟藝術家講述我的概念,我所要求的效果,然後由藝術家提交方案,最後根據藝術家的方案確定參展藝術家。

記者:您與最終名單上的藝術家們以怎樣的方式合作?您提到過作品會在現場完成,那您與藝術家們會有怎樣的工作流程?

彭鋒:除最後確定的幾位藝術家之外,我還找過不下20個藝術家,請他們提交方案。最後我選擇了最適合這次中國館的方案。藝術家早就確定,他們的作品差不多就要完成了。4月1日所有作品將起運至威尼斯。我與藝術家的合作方式可能有些與眾不同。這些藝術家都是我請來的,專門為中國館創作的。所有作品都是針對這次中國館創作的新作品。我會給藝術家們提出一些要求,但都是最基本的要求,藝術家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和創造力,我充分尊重藝術家的個性和創造性,但是出於總體考慮,我會就具體作品提些建議。我和藝術家們將於5月20日出發去威尼斯安裝和調試作品。這次展覽的作品有一些技術上的要求,我們必須早點過去調試。

記者:可以想像這次展示的現場體驗會非常重要,對於無法去到現場的觀眾,您對大家有什麼了解作品的建議?

彭鋒:由於這次展覽視覺和聽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重要的部分來自嗅覺和觸覺,因此不能去現場的觀眾就無法感受作品的大部分內容,為了彌補中國觀眾的遺憾,我在設想等威尼斯展覽結束之後我們在國內找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再做一次,讓大家能夠現場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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