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馬爹利-南都藝術沙龍”的邀請,藝術家、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徐冰成為該沙龍創立後的第一位開講座者。10月31日晚上,徐冰為沙龍聽眾作了主題為“徐冰:我的藝術方法”的演講。作為享譽海內外的當代藝術家,徐冰介紹了他的《天書》、《地書》、《鳳凰》以及目前正在深圳何香凝美術館展出的“《木、林、森》計劃”等作品。當晚的講座之後,徐冰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
藝術批評 很少有批評家能讀作品
南方都市報:你最近演講的主題大多圍繞“藝術方法”展開,如此強調“方法”,是不是有一定的針對性?
徐冰:一個好的藝術家一定是思維能力很強的人,他必須具備一種能力,就是把自己的思維轉換成藝術的語匯。有再好的觀念和思想,如果沒有本事用藝術的語匯傳達,你就不能成為一個好的藝術家。藝術落實到最終,實際就是把你做的藝術和生活的這個時代之間的關係弄合適,這就涉及到藝術方法。
南方都市報:現在的很多藝術家和批評家,實際上對方法並不是太注重,作品的觀念是什麼,策展人怎樣闡釋,反而成為重點,對此你怎麼看?
徐冰:很多人強調觀念和觀念藝術,但觀念藝術到底是什麼,我搞不懂。我覺得中國的藝術批評很差,這麼多年來,你看看批評家們所寫的文章和談論的東西,你無從知道他們真正的態度和批評的方法在哪,中國當代藝術基本上沒有什麼批評可言。還有,中國批評家不會讀畫,很少有批評家能真正能讀作品,他們不懂得分析作品到底是怎麼回事,畫面為什麼會這樣,這塊顏色是怎麼回事,那塊顏色又為什麼是那樣,他們對藝術語匯的分析和對藝術語匯的批評能力太弱。正是因為大部分批評家不會讀作品,他們最後就只能談觀念,談一些藝術理論,談一些與作品本身沒關係的事情,或者借這個展覽或作品為由頭,談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當代藝術家 真正具有創造力的藝術家太少了
南方都市報:上周,黃專在深圳的一個展覽上提到,資金市場與西方的眼光,是壓在中國當代藝術頭上的兩座大山。你怎麼看?
徐冰:黃專的這種説法挺好,中國當代藝術也確實有這種情況。當代藝術的問題很多,具體來説,中國藝術家缺少創造力,藝術家都覺得自己了不起,特別自以為是,他們在中國是一個很方便的群體,容易成功,容易被國際關注,而且很容易獲得巨大的經濟利益。但是,真正具有創造力的藝術家太少了,真正在藝術語匯上有所貢獻和建樹的人太少,都擠在市場、江湖和藝術系統本身,搞來搞去,形成了表面的繁榮。
南方都市報:你談到,一個是“標準性”的當代藝術,一個是“去政治化的政治”,這兩個關鍵詞很準確地概括很多當代藝術的問題。
徐冰:我認為中國很多藝術家處於一種幻覺中,覺得自己是很重要的藝術家,因為他們在國際上受到非常多的關注。但是,事實是什麼呢,我們應該清楚中國當代藝術被關注,並不是由於作品本身如何具有價值,而是西方人通過一些表現中國的社會景觀、視覺景觀、符號景觀和資訊景觀的當代藝術,來滿足西方人的優越感。這樣的需求讓中國藝術家誤以為自己的作品很棒。
學院體制 商業體制比學院體制更殘酷
南方都市報:你在去年由一名自由藝術家,轉身進入學院,很多人將其視為徐冰進入體制的信號,你是怎樣思考中國當代藝術和體制的關係?
徐冰:在今天這個時代,至少在中國,當代藝術的不同力量、不同部分和過去的概念不一樣,比如冷戰時期,前衛藝術代表的是一种先進思想,在野的藝術帶有挑戰性、突破性和反體制的特點。但現在很難説哪一部分更具有未來性、先進性,對這個社會的影響更深刻。中國很多文化人對中國社會的認識,遠遠不如那些農民企業家,他們才是中國社會進程的真正操作者。
事實上,和相對保守的學院體制相比,在野的藝術家大規模地進入商業體制,這個商業體制比學院體制更殘酷更窄小,藝術的空間更小。
將來人看今天這個時代,才不看什麼是現代藝術,什麼是實用藝術,他們只看什麼最能夠代表這個時代的文化、文明的最高水準。什麼東西能夠代表我們這個時代?肯定不是當代藝術。這個社會走得太快了,當代藝術只有和社會發生關係的一些領域,才能走得更遠。
南方都市報:最近你在何香凝美術館展出“《木、林、森》計劃”,可以看出一名藝術家對社會的責任。是這樣嗎?
徐冰:當然有關係.簡單地説,即使你搞不懂當代藝術的概念,搞不懂各種各樣的思維和先進理念,但是,對環保、對人類生存環境有所幫助的工作和行為,什麼時候都不會有問題,再先進的理論和藝術概念,都要讓它三分。這些領域,都是人類比較要命的領域,有能力的人可以要求藝術帶出一種過去沒有的語言來説這個事情,這就是新的藝術語言産生的原因和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