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與涅磐——張洹訪談

時間:2010-11-02 09:50:15 | 來源:藝術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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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是生存體驗的唯一直接途徑

杜曦雲(以下簡稱杜):你曾經談到,在30歲時(1995年),非常沮喪,想殺掉自己卻又辦不到。為什麼?

張洹(以下簡稱張):30歲的時候,事業沒有任何起色。 那段時期發生的暴力事件很困擾我,很壓抑,想幹掉自己,又幹不掉自己。有一次很倒楣。北京的夏天晚上十二點多,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這個酒吧叫“洗車吧”(Car Wash),那天酒吧的位置幾乎全滿了,只剩幾個位置空著,一坐那兒,對面就有個男人説“滾”,我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的一杯啤酒就豁到我臉上來了,接著另一個人就用酒杯把我的頭砸開了花,我滿臉都是血,朋友幫我叫了輛計程車到了附近的醫院,我的頭因為失血過多,暈得直打轉,醫生根本不理你,因為交不起手術費,只好在醫院裏打電話求人借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朋友送錢過來,醫生才開始縫針。我也弄不清楚他們從哪冒出來的,也許看不順眼吧。我那會兒要是有槍,可能早把這個酒吧掃平了吧。

杜:你1995年把自己關在鐵箱子裏時,是什麼感受?

張:狂躁。那段時間,我在準備做一個二十四小時的作品,就是想對自己的承受和冥想作一個挑戰,我做了一個鐵箱子,想把這個鐵箱子放到北京郊外一座很美的山頂上,從早上六點日出開始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日出再一次升起為止,一共二十四個小時。為了實施這個作品,我和孔布跑遍了北京郊外的山區,最後決定在北京門頭溝妙峰山的一座山頭實施。然後就訂做了一個80釐米乘80釐米的鐵箱子,這個箱子的側面有兩個口,每個口的尺寸大約是15釐米乘2釐米。我在作品實施前的一天,想先坐進去體會一下,用打坐的方式。可是一進去以後,突然感覺不對,鐵箱蓋的鐵鉤已經自動扣住了,我這時意識到處境危險,但是我勸自己,不要慌亂,慢慢想辦法,我試圖用手伸出那個口,來打開鐵鉤,根本不可能,我的手無法伸出來;我想用頭和背把箱蓋用力撐開,我用盡全力搖晃這個鐵箱子,想把它翻倒,讓鐵鉤子自動打開,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這時箱子裏非常悶,我也變得也非常狂躁,感覺頭髮都豎起來了,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我本能地就大喊“救命”“救命”!喊了很久,我已經快要絕望了,這時很遠好像從天邊傳來的聲音在問“你在哪兒?”我告訴她,我在哪兒,趕緊去找人,一會兒人來了,一位打掃衛生的阿姨打開一點門,又不敢進來,她喊你到底在哪兒,我説快來,我在鐵箱子裏,快把我救出來。 我從鐵箱子出來一口氣跑出這個大樓,做了個很長的深呼吸,幸運的是這個公寓的落地窗沒有完全關緊,否則一個月等朋友旅行回來後會聞到房子很臭,然後發現我已長眠在鐵箱中。這件事發生後我對生命有了更深的認識,當時的感覺是我可以沒有飯吃,我可以沒有錢,但不能沒有自由,活著是最最重要的,生命是第一位的。

賈明玉(以下簡稱賈):1990年代在北京時,你曾經非常窘迫,當時為什麼沒有放棄藝術而轉行?

張:也嘗試過去做其他事情,畢業後就去面試一個服裝廠的廠長職位,也為一個小公司畫過行畫。後來發現這不是我。在生活中我總是有很多問題,而且這些問題經常會成為一種生理化的衝突,我經常發現我自己與我的生存環境間發生衝突,而且感到四週圍繞著的是無法忍受我的存在。所有這些問題都發生在我的身體內,由此我發現一個事實:我的身體是唯一的直接的途徑可以讓我去感受世界,也可以讓世界了解我。

杜:你以前的很多作品都有一種將問題推到極端的傾向,為什麼這樣做?推到極端後,有什麼後果、收穫?

張:在作品中我盡力讓自己離開自己的身體,去忘掉身體的處境。當它回到身體時,你對身體存在的現實感覺就更強烈,你將更知道現狀的殘酷,讓你更不舒服。這不是單純肉體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不舒服。這種精神與肉體之間的徘徊,是我想要體驗的東西。

杜:這種精神上的不舒服,其來源是什麼?是意識形態的操控,還是其他?

張:生存的環境。

賈:你1998年上半年,做《泡沫》時你談到:我愛同時也恨著我的家,我想吃了他們,我想吃了我自己。為什麼會想吃了家人和自己?

張:“泡沫”——我嘴巴中含著的照片有我自己和我的家庭成員。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是一句中國的老話。每個家庭都有悲歡離合,看到發黃的老照片,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以及祖輩們生命的延續,我為什麼會生在這個家庭裏?難道五百年前我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嗎?人生如夢,如此短暫,象泡沫一樣,瞬間生滅。我愛這個家庭,我恨這個家庭,我想吃掉他們,我想吃掉我自己。

杜:“表面上看張洹的藝術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但是仔細看每一個作品的背後,其實是一致的”,這種“一致”是什麼?

張:很多人都覺得我最近幾年的作品風格多變,如果要在這些作品中找一個共同點的話,我想這些作品都跟“身體”和“皮膚”有關。身體能讓我感覺到生命存在,痛苦和喜樂,冷和熱,餓了和癢了。

杜:你的很多作品給人一種偏重於身體性直覺的傾向。在藝術創作中,你如何把握模糊含混的本能直覺與冷靜清晰的理性思辨之間的關係?你如何看待觀念藝術?

張:我的理論是小腦要顛覆大腦。

杜:既然“做藝術是選錯了專業。我的選擇是失敗的,做任何事情都比藝術好。”,為何還要做藝術?

張:其他行業我實在不懂,心高能力差,別無選擇,一切是命中註定。

賈:如果給你一次機會重新開始,還會選擇藝術這條路嗎?如果不選擇藝術,你會選擇什麼?

張:可能是只老虎,也許是烏龜王八蛋。

對“幸福、健康、和諧、自由”的追求

杜:你作品的基調,從早期的緊張、極端演變為現在的平和,主要是因為生活境況的改善嗎?

張:作品的發展和個人精神世界的成長是一致的、連貫的,不同年齡,不同閱歷應該做不同的事情。

杜:“藝術家做的都是垃圾,不斷地在造垃圾。能造多少垃圾就造多少,因為你總得把時間度過去,總得找到打發時間的方式。”,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造“垃圾”,而且造的這麼大、這麼多?

張:人類歷史就是製造垃圾的歷史,因為人類並沒有本質的進化,而是退化。等到地球被洪水淹沒消失後,人類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垃圾製造。

杜:你指的人類的本質是什麼?

張:慾望。

趙子龍(以下簡稱趙):“我內心就沒把藝術當回事,它確實也不是回事。”,那麼,你內心最看重的是什麼?

張:幸福、健康、和諧、自由。

趙:你的作品中,常常將當代文明的象徵物與驢、馬、豬等並置,你對當代文明與原初自然的關係如何看?

張:最近我在佩斯北京畫廊的個展《放虎歸山》,討論的也是你所説的這個問題。展覽主旨既是對東北虎命運的關注,對自然和諧的渴望,更是討論在當代文明的今天,人類正在逐漸喪失原始的野性與激情。人類在退化中發展,在發展中退化。背後其實講的是人的生存問題。

賈:你曾説“我希望人類是驢的身體⋯⋯我希望人類全部毀滅,換一個物種換一種生活方式⋯⋯”為什麼希望人類毀滅?

張:人類的歷史就是不幸的歷史,誰能對我説自己是幸福的?輪迴轉世與因果報應是密切相連的,也許上世我是一頭驢轉世過來的,來世可能又是一頭驢。我不知道,全靠我的造化了。我喜歡“逆龍”這個詞,只有在大海裏面對猛浪,才能活動自如。孩子是生命的延續,人死後49天才能離開人間。如果我能選擇死亡的方式,我將選擇西藏的“天葬”。

杜:在藝術創作方面,你接下來的創作規劃是什麼?

張:沒有規劃,有好的想法就去做。我覺得藝術家一生的工作,一個是延伸藝術的枝節,一個是離開這棵樹,去拓展它。這兩個工作,我覺得我都做不好,自己更喜歡第二個。我喜歡離開藝術,去拓展它的邊界,就是把這個概念給模糊掉、給重新定義。

杜:你在上海組建了高安基金會,在中國西部貧困地區建立張洹希望小學,在中國的十所著名大學設立張洹獎助學金。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做這些事情的?初衷及緣由是什麼?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張:2006年,我和妻子在上海建立了高安基金會,主要關注于教育文化佛法方面的建設與捐獻。佛教裏講“從大我到小我,最後到無我”,“無我”就是“為人民服務”。儘管我總是回到大我,但一直會向“無我”的境界繼續修煉。回顧過去二十年的藝術生涯,實在是微不足道,是一個失敗者。接下來,我希望做些有益於社會和諧,國家強盛,人類進步的事情,將精力投入到生態環保,文化科技和兒童教育相關産業項目。

文化的根源問題是人的根源問題

賈:你自己曾提到,在國外,身份問題是誰也繞不開的。那你找到自己的身份了嗎?

張:沒有,永遠也找不到,生命太短了,太弱小了。也許這就是人的身份。

賈:2005年,你又回到了中國,並定居下來,當時是出於什麼原因?

張:記得在北京生活的日子,生存壓力大,又要堅持創作,八年間事業毫無起色。就在那個時候,我收到了高名潞先生在紐約策劃的《蛻變與突破: 華人新藝術》展的邀請,索性變賣家當、破釜沉舟去了紐約。一晃又是八年,國外這段漂移無根的經歷,徹底使我深深地體會到一個中國人在異鄉別國的處境。當我再一次踏上故鄉的土地時,一種親切、腳踏實地、從未有過的實實在在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觸動是從血液裏自然流出來的,這種情感是原本自身就有的,因為腳下的土地就是我們自己的土地。很快我就在這裡找到了新的創作材料和靈感,無論是上海及周邊地區的寺院裏的香灰、還是市郊周邊的老建築的戶匵門窗,上海以其特有的傳統與現代成為我創作的源泉。將工作室紮根上海,我想我找到了回到母語創作語境中最佳的生存狀態。

賈:2006、2007年你創作了版畫作品堯、舜系列、唐系列、推背圖系列,為何想到這些中國題材?

張:對這些圖像感興趣,有再創的慾望。幾年前在一個舊書店,我偶然買到了一本《推背圖》,驚奇地發現,它是獨立於東西方系統之外的第三種系統,非常絕妙。我開始研究和學習推背圖。現在我是收藏《推背圖》原作的發燒友。《推背圖》講得很好。比如它説一千年前有兩個能夠預測未來的高人,他們講過“燈朝下,新時代開始”,什麼是“燈朝下”呢?實際上就是電燈的時代,在這之前都是燈朝上的,包括油燈、蠟燭等,火苗都是朝上的。看,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推斷出來了。我創作的版畫,就受到《推背圖》中一些圖像的啟發。

杜:在做過大量的行為藝術作品之後,你感覺你的原始本能與中國文化是什麼樣的關係?

張:腳下的熱土是我的祖國,DNA裏就有這些。無論是借題發揮,還是反思過去,或是提出現實問題,你必須按自己的原則去工作,將藝術世界這潭渾水搞得更渾才好。

杜:你認為中國人有根性嗎?如果有,中國人的根性是什麼?

張:人的根性是好吃懶做,是獸性。

趙:在你自身的體驗中,你認為中國與西方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哪個更合理?

張:表面上看有很多不同,實質上是完全一樣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沒有不合理的事。趙:你認為中國文化在世界文化中的不可替代性是什麼?中國文化的根源性的問題是什麼?張:從來就沒有不可代替的東西,太陽永遠從東方升起,西方降落。文化根源問題就是人的根源問題。

杜:你認為中國在未來會發生一場文化復興嗎?如果會,你認為是何時?

張:機緣聚足時就會發生,從宏觀看也許是文化退興。

杜:為什麼“從宏觀看也許是文化退興”?

張:慾望,性慾,權利統治欲,佔有欲總是不可改變的。人類不得不永遠無休止地在發展中退化。迴圈往復,回到原初。

杜:在當下,你如何看待中國當代藝術與西方的關係?

張:在美國的8年,我感覺到西方現代藝術運動經過半個多世紀的變更已經窮途末路,現在是他們重新面對自身文化和多元化文化的時候。他們在發展自身主流文化的同時,也吸納很多少數民族的文化以豐富和點綴自己。中國藝術家和其他種族的藝術家就這樣始終處於西方中心的邊沿。西方媒體在談到中國當代文化時,總是先牽扯到中國政體,社會矛盾等,要不就是西方怎樣影響了中國,中國又是如何借鑒西方的,而忽略了從藝術本質上的討論。隨著這些年中國經濟的大發展,特別是2008年以後,中國經濟在國際上的重要地位,給中國當代藝術創造了很好的環境,對藝術本質上的討論會越來越多。

從大我、小我、到無我

賈:在許多關於你的文字中,提到了童年時期所面對的諸多死亡和幽靈。你如何看待死亡?

張:生命在呼與吸中延續,死亡就是停止呼吸。

賈:在你寫的《A Piece of Nothing》一文中,寫了自己從童年一直到2004的經歷。文中許多處都提到一個詞——“命運”,你是如何看待命運的?你覺得人的命運是被定好了的嗎?

張:人是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命運就象路和車的關係,缺一不可。命是註定的,運是可改的,但最終命決定運。

杜:活著的最大動力是什麼?這麼多年來,最讓你快樂的是什麼?最讓你痛苦的是什麼?你現在認為生命中最快樂的是什麼?最痛苦的是什麼?你如何看待人生的痛苦?

張:快樂是瞬間的,不幸是一生的,沒有比活著更幸福,也更痛苦的。我期望能轉世成另一種新生物。

杜:你對自己今後生命狀態的判斷、設想是什麼?

張:盡全力忘掉生命,狂熱地去工作。 “不住此岸,不住彼岸,不住中流⋯⋯”什麼叫佛?就是一個人能認清自己,也能認清他生存的環境,這樣的人就是佛,就是聖人,反之就是凡夫。我現在就是凡夫,對很多事情感興趣,但是不知從何開始,需要繼續修煉。

杜:你對人類的未來持樂觀還是悲觀態度?

張:我對於一切事物都是持悲觀態度,但永遠樂觀地去面對工作、現實和未來。

杜:為什麼持悲觀態度?為什麼又樂觀的面對工作、現實和未來?

張:天性所致。

杜:你曾談到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寬容別人,為什麼?

張:寬容別人才能看明自己,通達“無我”。

杜:你如何看待宗教?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張:我沒有宗教觀,我藝術觀都沒有,還談宗教觀?我認為你是菩薩,我也是菩薩,豬剛強也是菩薩,有生靈的都叫菩薩。不同種族,不同皮膚的人,他們有各自的歷史和文化。他們有不同的習俗和傳統,他們又有不同的語言和信仰,從體格、皮膚到毛髮都不盡相同。但他們都是生命,人的共性是完全一致的。上帝造人時好象將不同地域的人放進了一個巨大的烤爐裏,一群人被烤過了,就變成現在的黑人,另一群人沒烤到火候,就變成今天的白人,又一群人被烤的恰到好處,就是現在的黃人。當然隨著不同種族之間的多代混合後,又形成了更多復色人群。世上的各路神仙也都一樣,他們都是人,又被人神話了的巨人,人類是需求信仰的。不同人群需要尋求屬於他們自己的英雄,這個英雄就是他們的上帝。但每個人又是自己的上帝。人與神之間僅有一線之差,神是超凡人的,人又是超凡神的。

杜:什麼時候、在哪開始信佛?為什麼信佛?信佛後最大的感悟是什麼?

張:五年前我在上海的一家名為“棗子樹”的素食餐館裏拜的師,成為一位居士。我的師父給我的法名為釋慈人,當時與我同進行拜師儀式的還有江蘇來的一對年輕夫婦,師父給那位男士的法名為釋慈天,女士的法名為釋慈地,所以我們三人為天、地、人。我想是心中本來就有點佛緣,佛法能使我安靜、平和,使我更深的理解無常和因果。

杜:信佛後,如何看待出世與入世?面對日常生活和藝術創作,與以前有什麼不同?

張:早先我去寺院敬香拜佛,總是祈願個人,後來開始祈願家庭和工作室的員工。現在祈願的是人類的地球的安寧。這也是佛教中的由大我到小我到無我,但總是又回到大我,需要繼續修煉。

賈:2008年你創作了巨人系列,做巨人的初衷是什麼?

張:牛皮雕塑《巨人》系列,起初是為上海美術館的個展準備的。巨人不是凡人,又是凡人。當凡人走到輝煌時變成了巨人,當巨人倒下後再一次走到新的輝煌時就變成了巨人症。巨人症就是我的凡人,他無法忍受世界給他的壓力,無法面對現實,他的創世紀狂想,使他堅持不朽。巨人太累了,需要休息、安慰、愛和治療。

杜:如何看待佛教文化中的“無”與中國文化中的“無”的關係,以及它們與“虛無”的關係?

張:一個人在一個領域的開始,他覺得他已經很了不起,做到一定時候,他就慢慢感覺自己並沒什麼了不起,等到他在這個領域做到更大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很小,因為他的視野、眼界全都在變化中。真正做大的任何領域的傑出人物,到最後就覺得自己做得並不大,從佛語來説,就是大我、小我、到無我。一個人為什麼能做大?就是他到最後到了無我狀態,像比爾•蓋茨,最後把錢又回到了人類本身,並非為自己,這個時候就真正做大了。

杜:你認為維持世界、宇宙運作的最根本規律是什麼?

張:萬變中的不變定律。自己吃幾個饅頭是有定數的。

《為水塘增高水位》.表演.1997年

 

《朝拜聖地亞哥2》.表演.2001年

 

《我的紐約》.表演.2002年

 

《舍利子》.表演.2003年

 

《輪迴》. 混合材料. 2004年

 

《佛腳下的人頭》.銅. 100×570×170cm.2006年

 

《佛手》.銅. 450×670×140cm.2006年

 

《佛指》.銅. 70×186×60cm.2006年

 

《柏林佛1》.香灰、生鐵和鋁. 350×480×290cm.2007年

 

《巨人2號》.牛皮、鋼、木頭和泡沫塑膠. 590×400×320cm.2008年

 

《巨人3號》.牛皮、鋼、木頭和泡沫塑膠. 460×1000×420cm.2008年

 

《英雄1號》.牛皮、鋼、木頭和泡沫塑膠. 490×980×640cm.2009年

 

a copy

 

《放虎歸山4號》.香灰. 160×180cm.2010年

 

My America

 

Seeds of Hamburg

 

sun rise

 

Three Legged Buddha

 

柏林佛

 

寶塔

 

創世紀

 

二分之一

 

牛皮佛臉1號(250x197x40cm)

 

左:《文官》。2007。香灰、鋼和木頭。510+440+260cm

右:《武官》2007。香灰、鋼和木頭。510+440+190cm

 

《陽光》.表演.1999年

 

《朝拜聖地亞哥1》.表演.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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