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強:我不是政府合作藝術家 我是一個個體

時間:2010-09-08 17:12:23 | 來源: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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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國強最新展覽《農民達芬奇》現場全景,該展覽三句口號一目了然。

口述|劉迎九 整理|楊聖捷 圖|小覃

近段時間和蔡國強(以下簡稱蔡)頻繁接觸, 因為我要幫他策展上海外灘美術館的《農民達芬奇》展覽,他平時説話輕聲輕氣,來上海多次但每次都待不長, 很注意傾聽各方面的建議,很少説閒話,可是在決策時,他有一種自信而淡定的神氣,讓人信賴他的判斷。他有將近10人的工作組,其中有專門的檔案管理員、媒體和公共關係專員、展覽項目負責人、技術專家,還有好多處理不同事務的助手—馬英九的兩個女兒也先後成為他助理。

對文藝復興的再詮釋

蔡的人格魅力是驚人的,不管在政治、金融、商業、文藝、時尚界包括兩岸各交流層面,還是在農村和各方面關係打交道,基本上和他接觸過的人都非常喜歡他,他也在各個領域裏遊刃有餘。他聰明絕頂,絕對是個天才。説他是中國當代“文藝復興”的標桿人物,如果説從他的影響力看,那是沒問題的,但我認為,他是個不斷追求超越自己的藝術家,這個定性的名詞,其實和他的生存狀態和價值取向相違背。

蔡選用了“達·芬奇”作為展覽名稱,也可以説是對文藝復興的一種再詮釋。文藝復興是西方現代主義的起點,現代主義的發展逐漸朝世界擴張,並在歐美成熟,到最後全球化蔓延,全世界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同質化,包括中國改革開放之後,也進入了全球化的體制裏邊。這對於天性不安分的蔡來説,是一個令他感觸的現實和趨勢。他的藝術創作,從材料到方法,到背後的哲學思想,可以説正是對這一當代全球趨勢的質疑和反抗。

但文藝復興卻也具有推動對個人價值的肯定和關注,推崇個人的夢想、追求及精神風采,這是西方社會朝人性的回歸,並且帶有科學和理性特點,於是蔡把展覽挂上了”達·芬奇“的名義。蔡非常重視個體的力量,他屬於集體,卻不看好集體,他對我説,“只有精彩的個人,才有精彩的民族”,為什麼要把《農民達芬奇》展覽搬到世博會正在舉行中的上海?首先藝術的意義在於其所處的背景,世博是集體力量的寫照,所有的國家館都是集體意志的勝利,可是自從改革開放至今,中國經濟發展最大的推動力,或者説最有資格來代表中國的人—中國農民,卻完全受到漠視。蔡認為需要在這樣的背景下向世人進行一個提示,讓人們重新關注那些被遺忘的價值,這裡邊充滿著個人有關於自由、夢想和浪漫主義的價值表達。

蔡對體制有著與生俱來的反叛,他喜歡挑戰一切禁錮個人主義思想並把所有人同質化的體制。“我最不喜歡上班了”,他喜歡亂搞,甚至胡作非為,“小時候我學過小提琴、畫畫、書法、武術、太極”,有人説他還學過巫術、占星術、中醫、八卦,所謂中國傳統文化,他一個不落都接觸過,而西方文化由於家鄉臨海又有各種海外關係,使得他從小視野就不受拘束,“我家鄉很多人説我小時候是一個充滿異端力量的人,但我覺得只是因為興趣太過廣泛,可能我氣質和個性裏就一直充斥著不安分吧。”蔡平日閒聊時話題是斷不了的,跟他聊天你會覺得非常有趣,既有有根據的知識,也有來路可疑頭頭是道的説法(例如風水等),這樣的綜合性也反映在作品中。

另類的集體主義

蔡的作品在今天受到人們井噴式的關注,整個五月六月,他突然集中出現在各種時尚及藝術類雜誌封面,報紙電視也是輪番轉述他的採訪。這讓中國藝術市場的不可確定性又增加了神秘因素,對他和作品的諸多質疑也開始頻頻出現。這也許是他非常享受的時刻,“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來看熱鬧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來反思社會現狀的,我希望更多人有更自由的想法,這才與我展覽的初衷吻合。”這也是蔡一貫的初衷。早在上世紀80年代,儘管他並沒有參與到發生在北京的一些藝術界運動,但他對當時中國藝術界的陳腐的不滿由來已久。於是他開始用火藥來進行他所謂的藝術創作,顯然,在當時這樣的行為並不會被接受甚至婉轉的認可,儘管蔡對此的解釋是“我想引入偶然性,我一直很欣賞大自然和時間留下的痕跡”,並運用從小在福建家鄉玩的火藥。

他的這種行為在留學日本期間受到熱烈歡迎,後來又在美國得到更好的發展土壤。蔡認為這和天時地利有很大關聯,“放在10年前,我當時也在上海美術館做展覽,也不會有這樣的轟動。”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會陷入人群同質化,這時候,蔡的出現讓這些麻木社會的人們享受到一些個人主義色彩的奇聞,就像在炎炎夏日,一瓶冰鎮香檳在一陣清脆的聲響裏帶出氣泡和激情,蔡抓住了這一規律,並真實地運用到現實層面。

他曾在紐約做過一個持續兩個月的行為作品,每天中午跑去曼哈頓世貿舊址對岸,釋放一片黑雲,為民眾高度緊張的神經質生活中帶進一些嬉皮色彩,“現代藝術體制的運作,造成了這種什麼都是藝術的現象。如果沒有那裏‘9·11’的背景,我這種行為便毫無意義。”

於是,當中國社會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時,蔡被認可了。這種認可不僅是業界,更來自官方和體制,蔡反對體制化,卻不因此排斥體制所給他創造的條件去進行自我超越。“只有在中國這樣的環境下,有了諸如奧運會開閉幕式視覺特效藝術總設計之類的頭銜,我才有資格去調動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我才有可能在北京城大放煙花異彩。”這種資源,對於像他這樣追求不斷超越極限的藝術家來説,顯然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這與他的反集體主義相違背嗎?答案是否定的,蔡認為他不是反集體主義,而是採取另類的集體主義,其個人主義之外的任何想法和行為,都不是非黑既白的。他要把自身對社會的敏感點放大,讓更多人來欣賞觀摩。那究竟有多少人來認可和理解?蔡沒有這個目的,“如果每個人都照著我的想法去思考,那麼我的作為就沒意義了。任何界定我性質的界定,都與我的性質相違背。”

有人認為他這種氣質過於粗俗,而他自己認為卻是一種動物屬性,“是野性,是獸性。”

(口述者係原深圳何香凝美術館策劃部主任,藝術評論人,現為上海外灘美術館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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