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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手記:方力鈞人物素描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7-31 19:12:04 | 文章來源: 藝術國際-嚴虹的部落格

文/嚴虹

   

     

      他光頭,也畫光頭,被媒體稱之為“光頭潑皮”。他是“光頭潑皮”的代言人,也是“潑皮藝術”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一直在國內外備受關注,他與著名當代藝術家岳敏君、王廣義、張曉剛一起並稱為中國當代油畫的四個重磅級人物。他就是頂著“四大金剛”之一光環的著名當代藝術家方力鈞。回首1993年,是方力鈞的幸運年。因為方力鈞這個名字在國際上“火”了,1993年威尼斯雙年展成就了方力鈞,美國《時代週刊》把封面給了方力鈞打哈欠的光頭,他迅速成為中國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標誌性人物。

 

2010年的北京夏天,入夏以來最為炎熱的一個下午,戶外的氣溫高達四十度,行走在北京的街頭,空氣中一股悶熱難奈的氣味撲面而來,讓人深感呼吸不暢,像要窒息了一樣,恨不得立即鑽進冰窯裏將自己冷藏起來。在這樣折磨人的天氣裏,我一路從北五環輾轉到東五環,繞了大半個北京城,只為了採訪著名當代藝術家方力鈞。

那是一個週末的午後,趕上北京城最為嚴重地一次像癱瘓了一樣地堵車,我和攝影師在路上艱難地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才好不容易到達宋莊,然後又在宋莊繞了幾圈,最後才終於找到方力鈞在宋莊的工作室。這一刻,我相信好事多磨。

與方力鈞約定採訪的那天,他剛從外地出差歸來,一路上開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車,見他第一眼,看他精神疲憊,臉上寫著累。當他看到我們一行專程來拍攝他採訪的人風風火火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打起精神善解人意地説:你們辛苦了。他的友好與客套讓原本想向他傾訴為了拍攝他的專訪,一路遭遇“艱辛路況”的我立即像急剎車一樣地止住了將要脫口而出的話。

為了方便給方力鈞拍照,我去的是方力鈞在宋莊的舊工作室,方力鈞在宋莊的新工作室據説也已竣工。

進入方力鈞舊工作室的院子裏,路過一個狗窩,一條兇猛的大狗向我發出挑釁的吼聲。這一幕不由得讓我想起方力鈞寫的書《像野狗一樣生存》。狗用力的叫喊聲為我拉開了此次採訪的序幕。

我打量方力鈞的工作室,工作室分上、下兩層,看上去頗有些雜亂,工作室的墻上挂了幾幅還未完成的大畫。偌大的工作室裏沒有安裝空調,幾臺電風扇氣喘嚅嚅搖頭晃腦地吹著,感覺像不堪承受炎熱的氣候發出的竭斯底裏的叫喊。

採訪是在樓上的工作區進行,他坐在我的面前,即使一臉倦容,面對提問,依然思路清晰,侃侃而談。他有哲學家一樣的思考,演講家一樣的口才。我相信有些問題,這些年來,他也許已經重復回答了一千遍,但依然讓我感覺到了他的真誠度。這就是身為大藝術家所具備的修養。

坐在他面前的我,一邊認真地傾聽,一邊審視他的臉。他説話時一臉“正經”的樣子,乍看上去與出演《方世玉》的香港演員趙文卓有幾分相像。當他站在攝影師的鏡頭前擠眉弄眼時,那副玩世不恭“不正經”的樣子又像極了內地當紅演員孫紅雷。

即使是在拍照,方力鈞也不忘囑咐助手給我們準備茶水,從這個小細節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細心又懂得照顧人的成熟男人。

為他拍攝照片時,方力鈞拿出他在出差期間穿過的幾套衣服讓我挑選,我從中挑選了一件與他作品風格相吻合的T恤和一條長褲。高溫天氣裏,原本穿大短褲和大汗衫的他大汗淋漓地換上了我指定的衣服,在鏡頭前配合攝影師高難度的拍攝要求,盤腿坐在桌子上,熟練地變換不同的表情,當他故意擠眉弄眼做出大笑的表情,不經意間流露出成年男人內心難得的天真。我看到的方力鈞是一個懂得用笑容來保護自己的成熟男人。

在方力鈞的工作室裏,我看到他新近完成的作品:畫面裏,童話般的色彩,在他那些色彩跳躍,如夢般的油畫中,年輕的大光頭們脫離時空,或嚎叫著,或摸索著,或倦疲地打哈欠,或試圖在世間抓住有意義的事物。他們仿佛是一群沒有思想的遊魂,在現代社會中困惑了、沉默了。一些藝術評論家認為,方力鈞畫出了“後89”無聊而失落的年輕一代。方力鈞把自己描繪為一個喜歡挑戰正統的光頭潑皮,創造了一個仿佛僧侶般的世界。與其説畫家的作品是“畫如其人”,不如説“畫如其心”。方力鈞的作品令人匪夷所思,大膽誇張的畫面,讓我對他的內心世界充滿了好奇。

我想起著名評論家栗憲庭先生説過的話:“方力鈞作為中國新藝術潮流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與這個潮流的其他藝術家共同創造出一種獨特的話語方式。其中尤以他自1988年以來在一系列作品中所創造的光頭潑皮的形象,成為一种經典性的語言符號。它標誌了當代人一種人文和心理的感覺。方力鈞通過人物表情的嬉笑和發呆,或是打哈欠之類的無聊表情,或是他們的背影和後腦勺,使畫面中出現了一種無意義的消解現有意義系統,具有叛逆、嘲諷意味的形象。而且,他的光頭形象又多選擇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作為模特,使得這種嘲諷成為一種自我嘲諷,因而變成了對意義系統自我逃離的形象。”

當我為方力鈞寫下這篇採訪手記時,我突然不想把他當一個成功的大藝術家去寫,我很想寫一個身為“凡人”的方力鈞。因為在我看來,他是一個能夠在理想世界和現實生活中行走如風、來去自如、世俗生活能力很強的藝術家。這個定位或者能夠讓我的這篇文字變得更具有可讀性。

離開方力鈞工作室之前,我最後掃了一眼他的工作臺,我看到桌上竟然擺放著一個半導體。我好奇地問他:為什麼會聽收音機?他坦率地説:出於無聊。我能夠想像得到當他一個人在偌大的工作室畫畫,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那份無聊所滲透出的禪機,讓我看到了他的真實。那一瞬間,我對他滋生出一種莫名的相知。因為我也是一個患有“電臺情結”的無聊女子。十年裏,寫了十本書,也更換了十幾個收音機。我能夠理解方力鈞所説的“無聊”背後的那份無奈,又怎一個苦字了得。

在採訪方力鈞之前,我已經採訪了身為“四大金剛”之一的岳敏君,我尊稱岳敏君為老岳,同樣,我也向方力鈞提出要尊稱他為老方。老方欣然同意了,他向我形容老岳喝醉後的瘋狂狀態,我在想:喝醉後的老方是否能脫下哲學家的外衣,真的像他拍照時的大笑表情一樣快樂起來?

走出方力鈞的工作室,一場渴盼已久的瓢潑下雨從天而降,這場下得酣暢淋漓的暴雨,仿佛是上帝送給這個炎熱難奈的夏天最好的禮物。方力鈞體貼週到地囑咐他的助手為我撐傘冒雨把我送到車裏。我回頭向他揮手致謝時,他一臉疲憊的微笑。緊接著,他的下一個媒體採訪即將馬不停蹄地又要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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