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西融合方面,吳冠中走了一條“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路。他採用西方藝術的技法和材料,而表達的卻是所謂的中國傳統文化。
吳冠中沒有真正了解西方,因此,他的藝術創作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創新。吳冠中受到魯迅的影響,有著很強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也具備是非分明、嫉惡如仇、真誠坦蕩的性格。但這仍然無法改變他作為一個藝術家所存在的根本缺陷。
作為一個號稱承繼“五四”精神的中國當代藝術家,吳冠中的問題是,他不僅未能在“五四”基礎上繼往開來,甚至根本沒有領略“五四”精神的精髓。他所推崇的中西融合之路,實際上在“五四”時期就已經大遭詬病。
而他對梵谷的崇敬,對梵谷藝術激情的理解,也未能使其達到梵谷的境界。梵谷的激情與他信仰的失落和靈魂的掙扎有著密切的關係,儘管梵谷是一個迷途的羔羊,但他的激情仍指向宇宙終極的奧秘。吳冠中不可能理解,作為一個基督徒的梵谷,在經歷了信仰的失落和靈魂的痛苦掙扎之後的激情,與世俗世界的激情仍然有著完全不同的精神含量。
因此,吳冠中對梵谷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苦難不會終結”的理解,也只能是在世俗層面上的理解。吳冠中傚法梵谷,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藝術,他仍然與梵谷存在根本的不同。吳冠中把藝術當作自己的宗教,而梵谷則因靈魂的痛苦終結了自己的生命,也終結了藝術。在梵谷之死面前,藝術是蒼白的;而在吳冠中的藝術面前,死是強大的。吳冠中的藝術缺乏震撼靈魂的力量。
事實上,吳冠中既不深諳現代性,也不了解古典文化的欠缺,他只是將現代藝術的技術層面和本應被超越的古典文化進行了簡單的嫁接。這實質上是一種中西文化的惰性融合。吳冠中作品的這一特性,表明他不具備一個世界性藝術家應有的思想高度。
吳冠中的這種局限性,反映了藝術家自身的思想與其藝術造詣的絕對性關係。他最崇敬的思想家是魯迅,認為魯迅是最偉大的,思想是最深邃的,是不可超越的。而魯迅放在世界範圍來看,並非是一位能夠開創時代的具有普世性的大師。
即便在魯迅思想的層面,吳冠中也未能真正領略魯迅。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旗手之一,魯迅從根本上是批判中國傳統文化,並反對“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
因此,吳冠中本質上是一個落後於時代的藝術家。即便現代性是一種毒素,也必須了解這種毒素之後才能真正地超越它。而作為一個現代藝術家,吳冠中與現代性尚完全隔離。他對世界,對東西方的了解,完全建立在魯迅的著作之上,這無疑是他極大的局限。
他既無現代藝術家之“敗壞”,也無傳統藝術家之“陳腐”,然而他的作品仍然缺乏創新。吳冠中式的中西融合走的是一條歧路,儘管他反對民族主義,但他骨子裏仍然是民族主義。
因著信仰的缺失,吳冠中也不具備洞悉生命真諦的智慧。在《病妻》一文中,吳冠中寫道:“人必老,沒有追求和思考者,更易老,老了更是無邊的苦惱,上帝撒下拯救苦惱的種子吧,比方藝術!”
把藝術當作拯救苦難的種子,可見吳冠中心目中的上帝是模糊的,他還沒有了解上帝的智慧和作為。因為上帝早已賜下拯救苦難的種子,但那是基督,而不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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