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理念中山水畫創作的氣,能否對現代山水畫發生作用和産生積極意義呢?回答是肯定的。氣是非物質性的,屬精神範疇。山水畫本身是物質性的,由筆墨和附載的材料構成。非物質的東西如何轉換為物質,這是一個複雜的過程。朱熹《文集·答黃道夫》雲:“天地之間有理也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朱熹“理”“氣”説,將天下的“生物之本”納入“氣”這個大的美學範疇,以氣帥理。如果用“以氣帥理”來解釋這一轉換過程,我們就可以將氣在山水畫創作中的作用概括為:氣動而景生,氣揚而彩飛和氣聚而神動。
氣動而景生。山水畫在創意之初就強調對事物的觀察,所謂“搜盡奇峰打草稿”。當你胸有萬里“奇峰”時,便會激發創作的慾望,我以為這便是氣的運動過程。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言:“書畫之藝皆須意氣而成,亦非儒夫所能作也。”這就是説,書畫藝術要依靠作者自身意趣和豪氣才能完成,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的事。只有從充滿生氣的現實生活中吸取創作動力,來充實精神世界,落筆自然氣動景生,沒有絲毫疲塌和脆弱。
氣揚而彩飛。當畫家有了創作激情,有了氣的運動,還必須把氣張揚起來。山水畫以線條為造型的基本要素,“一畫之間,變起做伏于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豪芒。”線條的抑揚頓挫乃是作者精神狀態的外化符號。五代、北宋的畫家對此有獨到的體會。范寬一派,點線厚壯沉重,有一種雄渾感;董源一派以線為主,用披麻皴和密點法,有蒼鬱秀潤感;李成、郭熙則居二者之間,線條深厚而秀潤,氣象蕭疏,清曠多姿。
用氣的張揚來控制中國山水畫的線描方法,因畫家氣質各異,變化無窮,對現代山水畫意義特別重大。傳統的十八描早已不夠涵蓋千山萬水。吳冠中曾雲“筆墨等於零”,這是對傳統筆墨的一種超越。傳統山水畫的各種皴法,早已被融化生新,成為無法之法。吳冠中的畫雖仍為點、線、面構成,但畫風卻顯露出一種氣的張揚、色彩的飛動,因而別具一格。“神采為上,形質次之”,沒有神采的藝術,是沒有生命的東西。而神采必須仰仗藝術內蘊的力,通過氣的張揚來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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