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繼明兄初識于重慶時,我即被他身上洋溢的藝術才情所吸引。在樹木蔥郁的縉雲山上,涼風習習,三五友好圍坐著喝茶聊天,繼明遠遠地為我們撫琴,明月如鉤,而琴聲悠揚宛轉,共同把那個初夏的夜晚裝點得迷離而閃爍。
後來,我們又一同求學于北京。我喜歡聽他彈琴,更喜歡和他交流書法。他在書法上的功夫和對書法的癡迷都遠甚于我,我和他在一起,喜歡聽他滔滔不絕地説。他有了新的作品,便熱情地邀我去看。繼明兄的書法給我最大的感受是生拙而能活脫。他的生拙來源於他對何紹基的鍾情,能融北碑入唐楷,點畫圓渾、氣勢內斂,下筆堅實遒厚,力重勢沉,以濃墨澀行為主;但他又充分利用長鋒羊毫蓄墨多的特點,注重字與字之間氣勢的聯貫和結構的欹側跌宕,所以,雖然字與字並不相連,但通篇氣脈卻能活絡起來,具有一種生動的氣韻。
繼明兄的取法對象相當廣泛,晉人手札行草的飄逸,漢碑的古拙遒勁,都成了他汲取的養料,他還在劉墉的楷書上下過不少功夫,所以他的楷書能夠具有一種蘊藉含蓄、豐滿多姿的意味。繼明兄刻苦臨池,在北大隨王岳川教授就學期間,在簡陋的條件下,完整臨摹《淳化閣帖》百餘米長卷,字字珠圓玉潤,通篇氣勢浩渺,令人展玩不厭。他的行楷書已經能在學習前人的基礎上,化為自運,初步具有了自家的面貌。
繼明兄是用生命來熱愛藝術的,他是在藝術的海洋裏游泳。但他的書法不隨波逐浪,而是沉潛于古典的世界裏,感悟一種醇厚與和諧;他用歌唱和琴聲和自己的真實生命對話,我受到他的熏染,也被他的歌聲和琴聲引領到那縹緲的、流逝的、若有若無的遠國了。記得那次在未名湖,明月朗照,他在湖心小島的柳樹下拉起了二胡,我就在湖的對岸遠遠地領受那醉心的輕吟。我寫了幾句話給他,記錄那情景:
人生幾何,對酒當歌。明月如水,塔影婆娑。今宵酒醒何處,柳樹下,石舫邊,一弦如歌。
繼明兄看後,一言不發。
(崔樹強:北京大學美學博士生,西南大學副教授,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