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中國 少年韋嘉

時間:2016-01-12 10:38:26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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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台灣的觀眾而言,「七零後藝術家」可能還是個模糊的字眼,或許只僅于藝術家的年齡是一九七零年以後出生,或者有些隱約的概念,例如「青春殘酷」,例如「卡通的一代」,例如「九零年代的都市時尚感」。在我看來,七零後的一批年輕藝術家,包括陳可,仇曉飛,李繼開,熊宇,歐陽春等人(年齡大約是在1975年以後出生,範圍更縮小),在今天已成熟的發展出自己的風格,已經不能簡單的以上述框架形容他們的風格。甚至,這群年輕的藝術家,像是一群中國藝術史上的少年,他們正在創造新一代的中國藝術史,也正在譜寫新一代中國當代藝術史。韋嘉當然是這群少年中國裏的一員大將。或許過去市場上總將這群意氣風發的少年以「青春」「可愛」「遊戲」看待。然而,今日這群藝術家,已嚴然發展出自己的風格。少年中國,少年韋嘉。從韋嘉這幾年作品的演變,可以看到韋嘉的進步,看到「七零後」的發展與中國新一代藝術的輪廓,甚至看到這群少年中國藝術家個別與群體一個更完整的面貌。

2007年秋天,我第一次走進韋嘉的畫室。晚上十點,幾個川美的研究生幫我聯繫到了韋嘉。韋嘉是這批學生的英雄,他們説,幾年前美院學生的英雄是毛焰,現在大部分的學生最崇拜的藝術家是韋嘉。畫室裏擺著韋嘉的新作,最吸引我的是一張將近三米的作品。畫面裏描述一隻貓頭鷹的背影,由於是近景,貓頭鷹巨大卻又孤單的站在畫面的一邊。畫面中央是個遠景,很荒涼,只有電線桿矗立,電線延伸在空中。電線桿上,另一隻貓頭鷹撞上去,身體被電線纏住了,幾片羽毛落下。許久許久,我站在畫面前凝視。我在思索,是這只貓頭鷹孤獨冷漠的看到他的同伴撞上了電線桿?貓頭鷹背對觀者,是否在哭泣?還是貓頭鷹站在這裡,看著他自己前世的經歷? 我記得鄭乃銘曾經幫韋嘉寫過一篇文章,那是韋嘉比較早的作品了,是畫年輕的男孩,胖胖的,但畫面裏男孩心靈上卻又感到敏感與尖銳。鄭先生説彷彿是胖子的身體裏住著瘦子的靈魂。鄭先生説得很對,韋嘉的作品總有一種強烈的參差的對比。在這張貓頭鷹的作品,韋嘉要傳達的情緒跟境界或許更強,他一方面是冷酷的,是疏離的,有點冰冷甚至恐怖。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可以是極內斂的情感,含蓄中有摯深的溫度。而韋嘉在畫面的處理上也同樣表現出兩種極端的結合。韋嘉使用的是易幹的丙烯,卻往往畫出如同油畫般厚重堆棧的積理。而畫面裏常常出現表現張力強的筆觸,看似感性的揮灑自如,其實需理性的審慎下筆。

去年底到今年初,韋嘉的作品在這種參差的表達上發展得更多。畫作也從幾年前較為平涂或圖飾的風格轉變為更內斂但筆觸更豐富自在的境界。在幾張「照亮夜色無垠」系列的畫作裏,韋嘉描述黑夜裏幽微的一點亮光,隱隱約約從帳篷中透露。暗夜裏的微光,是絕望的快要熄滅的燭火,還是點亮一絲希望?帳篷在孤寂無邊的大地上,是藏身的所在,安全的保護,還是隨時被吞沒的一小張布帆?除了參差的哲學,韋嘉似乎賦予每張畫作一個獨一無二的故事。在「照亮夜色無垠IV」,畫作裏的帳棚前面有一個青春男子的背影,男子的背影只有局部,像是被撕下來的一個畫面,像是時間裏身影的一個片段,也像是一個靶。背上有箭,隱約留下血跡,然而血跡已幹。我想到西洋藝術裏描述st.Sebastian為基督教亂箭殉教的畫作。而韋嘉的作品彷彿傳達他個人私密的情感。青春男子的背影相當平靜,背上的箭,是痛苦?還是心甘情願的贖罪?特別注意畫面左上方顏料滴漏流淌的痕跡。密密麻麻的流淌,彷彿是男子綿密的心事罷。「欲從容」也有他自己的故事。帳篷裏的男子,有著怎樣的心事,才能透露出這般既眷戀又迷惘的眼神?帳篷外的少年白髮,青春的肉體下或許有更蒼老的靈魂。韋嘉取名「欲從容」。或許是精神上的拘禁與「不從容」因而渴望自在的從容罷。

韋嘉今日的畫作,已經很難用「卡通的一代」或者「青春殘酷」來解讀了。

韋嘉早幾年的作品,其實已經透露畫家本質的情緒。在「美麗與哀愁都微不足道」裏,黑髮男孩一手捧著一束美麗的花朵,一手將花瓣散落,彷彿青春的流逝與無法掌握。朱其的評論提到,韋嘉的作品從「青春殘酷」轉變為「虛空化」,在虛空裏清空一切尋求自我。我想「追尋自我」是韋嘉畫作裏,甚至是韋嘉這一代藝術家作品裏一個很重要的關鍵。從韋嘉早期的作品到近期的作品,彷彿是韋嘉個人生命的演變。從比較清淡哀傷的情感,到更內斂深層的情緒,畫裏烏黑頭髮的少年,轉變到今日少年白髮。韋嘉的少年總有一雙大眼睛,可是與早幾年作品裏眼睛相比,韋嘉近期畫作裏少年的眼睛充滿更多生命的故事與歷練。「Discover」裏的少年,眼睛裏充滿了生命的好奇,清澈透亮。而在作品「Who are you」裏,少年倒在帶有泥水的草地上,眼神依舊明亮清澈,有點無辜任性,卻比以往的作品少了一些天真,而多了些滄桑,是經歷了更多人情事故後的成長。

其實,在作品裏探索個人生命情緒,表達時間的流逝與不可捉摸,對於青春與記憶的眷戀,不單單出現在韋嘉的畫作裏,也同樣存在於陳可,李繼開,仇曉飛,熊宇等藝術家的作品裏。陳可的作品,從「可愛」的少女較單純或較「輕」的情緒,轉變到今日追尋自我在時光裏的面孔,例如在老傢具上畫上過往記憶的痕跡。仇曉飛的作品彷彿從年少便開始懷舊,記憶裏有生命的歡愉眷戀與不捨。熊宇的作品最常表現的元素是「水」「煙(氣體)」以及「光影」,這些都是稍縱即逝且不固定的元素,當然都是一種對於時間上不可捉摸的隱喻。在作品的取名上,也往往更有近似文人的詩意。陳可的「等待一朵花開的時間」「迷霧」「夢」,仇曉飛的「剩下的果實」(改編自「盛夏的果實」),韋嘉的「照亮夜色無垠」「欲從容」「美麗與哀愁」,熊宇的「安靜的流逝」,講的都是自我對生命與時間的一種眷戀與惆悵。

或許是共同的背景,使這些「七零後後半」藝術家作品有相雷同的元素。第一,他們大多是獨生子女。特別是中國「第一代」的獨生子女。父母皆工作,往往從小獨自在自己的世界里長大,與過去「呼朋引伴」的世代不同,因此畫作裏更多講述的是自我而非群體。第二,中國社會的變遷太大,許多具體的事物已在拆與建的過程面目全非,過去的已會壞,而未來還不確定,唯一真實的或許是自我記憶裏發生的事跡。但已脫離過去中國藝術裏用直白淺明的方式錶述這種變遷,而是以隱喻的方式呈現。第三,遷離的經驗。在移居的過程中(讀書,定居。大部分是遷移到北京)更多時候必須孤獨的面對自我。第四,物質生活過後的精神提煉。許多人提到這一代藝術家受到九零年代消費時尚的影響。我認為,這一代藝術家畫作的風格,確實跟九零年代物質文化進步有關,但並不是指作品的「時尚化」「消費化」,並非像政治波普或者「消費波普」描繪消費世界裏的商品圖騰,或者複製時尚名牌風格。所有的物質文化發展過後不只是物質。他們更重要的是在進步的消費物質之後提升了畫作的精緻度。在思想上,他們大量閱讀。韋嘉書櫃裏滿滿從亞馬遜買回來最新的歐美藝術家,特別是德國藝術家的畫冊。「最新」,指的是精緻裏的敏感度。陳可大量閱讀村上村樹(而不是卡通漫畫),所以作品裏總有一抹淡淡的憂愁。畫具上也講究,韋嘉總是堅持最好的畫布,顏料,油料,筆,使畫作表面彷彿出現一層薄薄的亮度,這樣的效果在印刷品已經很難呈現。

這樣回歸自我的一代,在中國當代美術史裏當然是重要的。常常覺得,中國當代歷史是個大滾輪,而美術史的發展也在火炬中閃閃變換身影。從大家最熟悉的中國當代藝術開始,便彷彿是個圖騰的演變,從毛主席男性權威的圖騰,轉變成天王們依舊是男性的大頭的圖騰,再轉變為消費文化下的圖騰,消費文化下的圖騰以俸正傑的大頭為代表,政權轉變為消費,政治不太正確的説法是,陽性轉為陰性,因此大頭的符號由男性轉為女性,瞳孔往兩側分叉,表示迷失再物質世界裏「失去自我」的一代。而後出現無數艷俗的商品符號,基本上大量的作品較少個人表述,而是依附在中國大時代的産物。上述中國「七零後後半」藝術家,彷彿在中國當代美術史裏帶出了清新的氣息,像是一場安靜的革命。終於,畫作裏不再有政治或消費圖騰,而回歸到藝術最本質之一的,藝術家自身心靈思想的表達。以韋嘉的作品為例,朱其提到,畫面裏的人物比例縮小,而遠景比例增大,彷彿中國文人畫作裏的意境。而藝術家在主題的表現上,包括少年傷懷時光的流逝,青春的逝去,生命裏的不確定,隱隱的孤獨感,不也正呼應中國文人文化的心境與思緒。

少年中國,少年韋嘉。過去總是以中國藝術市場的「孩童」看待的韋嘉及其一代的藝術家們,今天看來,確像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在追尋自我的過程中,事實上也己經為中國當代藝術史帶來新的潮流,開創了新的世代。而所謂「七零後」卡通的一代,很快的,在八零後的藝術家身上,才真正的開始了更完整的卡通的一代,他們對卡通有更多透徹的了解,是從小看卡通漫畫長大的一代。然後時代滾輪下的下一代又是怎樣的一代?是九零後的一代?宅男宅女的一代? 尚不可知,留待日後觀察。 (文/谷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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