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鋒:忻東旺畫中有一種人文關懷

時間:2014-05-16 15:47:06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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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鋒:東旺英年早逝,對於中國的油畫界而言是一個重大的損失,大家感到非常可惜。我從一個批評家的角度來看東旺的油畫,他的作品是非常可貴的。我們可以回顧一下油畫的歷史,歐洲油畫以前畫的都是重要人物,像王公貴族、貴族或者宗教人物。而像東旺這樣把畫筆轉向普通老百姓,這樣的表現方式從19世紀末就已經開始了,比如説庫爾貝的現實主義。今天也有不少畫農民題材的藝術家,也有不少這樣的作品 東旺的作品跟他們有什麼不同呢?我發現東旺跟他們最大的區別是他的作品更感人。

記者:您和東旺老師初識的時候,您對他有什麼樣的印象?

彭鋒:我大概是在2000年左右開始關注東旺的,但那個時候並沒有仔細地溝通交流,更多的是在展覽中看到他的一些作品,直到最近幾年才跟東旺有了一些密切地交往。最早跟我提起東旺是戴士和老師。戴士和老師告訴我有一個人白菜畫得特別好,你一定要去研究研究。我問是誰呢?他説是忻東旺。那個時候東旺還在天津沒有來北京,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知道東旺的。我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見到了這些作品,我看後非常感動,他把平常又普通的白菜畫的那麼好,給人的感覺特別奇特,那種味道很難言語。不光是畫的漂亮,我覺得他把人生的酸甜苦辣都畫進了那棵白菜裏。東旺在油畫院舉行“相由心生作品展”的時候,開幕式的時候我沒能出席,後來專門跟東旺一起看了他的展覽,並且商議在清華美院為他組織研討會。

就像我剛才講的那樣,東旺的作品比較感人。因為以前歐洲畫家所畫的一般都是重要歷史人物,而當油畫家表現普通百姓的時候,畫家的姿態一般都要比普通老百姓高,甚至把百姓當一個對象來看。很多畫家在畫畫的時候並不理解面前的模特,因為他會把模特當做一個形象來處理,模特僅僅為他提供一個形狀。但東旺的作品不是這樣,他將筆下的人物當做一個對話的夥伴,平等的看待這個人。他在創作之前會首先理解面前的這個人,花很長時間跟面前的模特溝通聊天,然後才會動手畫畫。也就是説東旺通過他的作品,揭示了當代普通人最真實的生活狀況和他們的心理狀態。東旺並不會判斷這個人是好還是不好,他只是客觀務實把他看見和感受到的東西呈現出來,所以他的作品才會感人。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作品揭示了一群真實的人和他們比較真實的心理活動。

在跟東旺的接觸中我發現他是個非常有想法的畫家。他不僅技法高超,對繪畫的理解也非常獨到,更重要的是他是有自己的藝術追求,比如説從繪畫創作來講,他在確立了一種樣式以後還要尋求突破,不斷尋找新的樣式。對於中國畫家來説,很多人不願意進行這種突破,因為這意味著藝術和商業上的風險,當一種藝術樣式被市場接受以後,再轉換另一種樣式並不一定能被市場所接受。東旺他並不在乎這些,他始終覺得自己在藝術的道路上還可以走得更遠。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他不僅是一個技術高超的油畫家,更是一個有追求、有想法的藝術家,他能夠清晰地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我最關注的還是他作品中對底層百姓的同情,這種同情或者可以説是理解,而這種設身處地的理解是在大部分藝術家作品中很少見到的。

記者:您對他的哪些作品印象最為深刻,或者哪些作品當中的局部比較打動您?

彭鋒:我覺得忻東旺最讓我感動的是他對油畫的探索精神。他擅長表現比較平面化的人物形象,有意識的去削弱它的縱深感。這條創作道路很多人都曾有過探索,可以説從油畫最初進入中國的時候,一些第一代油畫家、第二代油畫家就已經開始了這樣的探索。但是這條路要走下去確實非常辛苦,油畫作為在歐洲發展起來的藝術樣式有自己的固定性,如果放棄了這些固定性程式,由我們去另外添加一些成份,或者以另外一種藝術樣式切入創作的時候,會顯得有一些“水土不服”,而國內能夠較好的實現這種結合的畫家非常少。東旺他自己也知道存在這樣的困難,但是他説:“我畫了一輩子油畫,支援我繼續畫下去的目的就是讓人看。”東旺覺得西方油畫的創作技法他已經掌握了,但如果想對油畫史有所貢獻的話,不僅要把西方油畫技法學好了,更要對油畫的藝術語言、藝術樣式做出自己新的貢獻。正是出於這樣一個想法才促使他畫了最新的那幾張作品,包括他工作室墻上的丙烯作品,有很多元素都是從中國傳統壁畫裏得來的。他沒有完全犧牲油畫的特點,同時又能夠兼顧到中國的壁畫元素,可以看出他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探索才畫出這幾張作品,儘管畫的不多但非常寶貴,我覺得能夠做到這一點就非常不容易了。

當然更讓我感動的他畫的一批農民工。我自己也是農村出來的,雖然離開農村生活時間也很長了,但是農村人的生活、他們的各種場景依然經常在我腦海裏出現。最初有人説忻東旺畫畫有點醜,好像把人畫的沒有本身那麼好看,也有人説忻東旺畫畫有點漫畫化。但是我不這麼認為,我曾經做了仔細的觀察,其實我們周圍生活的普通人他們本身就沒有那麼美,他們本身就跟忻東旺畫的畫差不多,忻東旺他並沒有歪曲事實,並沒有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過度的變形和誇張,他還是比較真實的,只不過他把形象的真實轉化成為感覺的真實。有時候一個人的某一個片刻給藝術家的印象可能比較強烈,藝術家就抓住了這個片刻,雖然這個片刻在普通人的視野裏可能是稍縱即逝的。所以,我們覺得奇怪的,對忻東旺來説一點不奇怪,那是真實的。

從這個意義上講,忻東旺有那麼大的精力和熱情去設身處地理解這樣一些普通人,這是一個藝術家所具備的一種人文關懷。在今天的藝術圈裏,有這種人文關懷的藝術家越來越少,他們或者把筆下人物作為一個調侃的對象,要麼就是歌功頌德。用樸實的、真實的眼光和態度來觀察周圍的普通人,是忻東旺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記者:他把中國畫中的寫意追求和民間造像的藝術手法融匯到油畫創作之中,您是怎麼理解他這種嘗試的?

彭鋒:對西方人來説不太容易理解什麼叫“寫意”,他們更多的是從心理角度來入手,説作品揭示了心理的真實,但心理的真實和行動的真實不太一樣。借助中國傳統美學的術語來理解忻東旺的畫會更容易一些,比如説他的作品寫意、傳神。目前很多人對中國傳統美學比較陌生,會認為寫意傳神表現在油畫裏就是誇張和變形,我覺得誇張和變形只是寫意、傳神的最外在的表層。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藝術家並沒有理解這種對象,而是按照一種程式去製造誇張和變形效果。那種藝術作品表面看起來比 較特別,但是它很難感人,因為它是不真實的,它是對樣式的反覆重復。忻東旺不是這樣。

有人説忻東旺畫畫畫得快,但是他説:“我畫畫很快,是建立在我對對象了解基礎上的。也就是説要先把握住了對象的‘神’,把握住了對象的‘意’,才能夠畫得很快。”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忻東旺的畫畫方式跟歐洲油畫家的方式不一樣,歐洲人畫畫不管對像是誰,只要坐下來畫家就能畫,但是他是畫的只是形狀。忻東旺不是這樣,他會與模特進行溝通,先認識模特,了解他的家庭和生活狀態,用他自己的話來説“我要聊透了才能夠下筆。”這種繪畫方式是中國人的方式,是中國古代的繪畫方式,也不同於現代創作方式。所以對忻東旺而言,他的創作程式不是按照現代美術教育所強調的先進行寫生,他在畫畫之前要先觀察和了解,這是對古代創作方式的繼承。借用鄭板橋的話來説,創作要經過幾個飛躍,從眼中之竹、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而不是直接從眼中之竹到手中之竹這樣的過渡。

所以我們想要仔細研究忻東旺的繪畫作品,我覺得更關鍵的不是技法,而是他對藝術的理解、他的藝術觀。如果沒有把握忻東旺是怎樣理解繪畫的,直接從顏色和造型進行研究,那只是表面的理解。但是,即使掌握了忻東旺一些繪畫的思想和竅門,可能依然畫不出他那樣的感覺,因為他對繪畫的理解跟我們學院教的素描、寫生完全不同,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這個方法是他自己在長期的實踐過程中形成的,也許會受到一些老師或者同行的啟發,今天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次跟忻東旺進行交流,問問他究竟是怎樣形成這樣一種繪畫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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