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少峰
汪港清是一位對藝術有著執著追求的藝術家。
在他的藝術履歷中,我們清晰地獲悉到他曾三度進入中央美術學院學習。1987年入中央美院加山又造講習班;1989年——1990年在中央美院國畫係研修;1997年——1999年就讀于中央美院壁畫係研究生班,並獲取碩士學位。試想,如果不是對藝術抱有一種執著的追求,是很難完成這三次“漫長而又艱難”的學習歷程的。港清能在藝術的“江湖”上闖蕩到今天,不能不説是和美院的每次“輸血”密切相關的。
大凡有過美院學習、進修經歷的人是不難理解港清三度進入美院學習的艱辛的。其間藝術上的困惑,觀念上的變異,媒材的革新與突破,特別是家庭的巨大付出等諸多藝術問題、生活問題不僅困擾著港清,從反向系統剖析,也許正是這些困惑成了他在藝術之途上堅定地走下去的理由。
熟悉汪港清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樸實單純的人,而從他近期寄給我的作品看,又恰恰印證了這一看法,靜謚、閒淡、樸質、單純是這批作品給我的突出感受。我想生活中的港清也不會“複雜”到哪。通過幾次電話交談,他總能給人以歡愉的感覺。過後他那爽朗的笑聲又常常在你腦海中若隱若顯。
從港清的視覺圖式來看,2000年應該説是他的藝術風格發生重大轉向的時期。在此之前,港清一直在工筆重彩的道路上艱難的探索著,其間,雖然也不乏《嫁女》、《夏》、《晨》、《陽光依舊》、(與韋紅燕女士合作)等優秀作品的問世,但個人面貌、個性化的追求尚未清晰。也許是誘于工筆重彩在表達當代生活上顯得總不是那麼順暢者説是一種力不從心,也許是想進入當代藝術所極力彰顯的自由表達的境遇,也許是想擺脫形象的誘惑,從視網膜所看到的生活空間轉而更多地關注內心的感受,進入對材料、色彩諸因素的直接體驗,他開始逐漸進入半抽象與抽象狀態。《少年——水塘》(2000)便應運而生,這幅作品帶來了一個明顯的變化——非敘事性、非形象性已成為畫面的主要元素,在抽象的形式下隱藏著現實的話語。在這裡,港清並沒有講述那些令人激動的故事或者理念,亦沒有提供文學上的修辭。有的只是一些模糊的人體。他們或呈點,或呈面、或呈線,漫無目的地戲嘻在淡淡的水中,那種自在與自然,閒適與安然,真是令觀者心馳神往,寵辱皆忘。悠閒安謚的場景不僅展示出一種愉快的精神,更重要的是呈現出了一種十分自由的生命狀態。這既是對生活的一種幻想,又是對生存體驗的一種隱性表達,至此不能不説港清已然接近了對個人生存境遇和人的生存狀態的關注這樣的當代藝術命題。此後,于2004年,他又相繼推出了《少年有時》、《少年一尋》、《少年一漂》系列。個性化的風格已初見端倪,模糊的隱去了五官特徵的大孩子人體、婉約、孤寂略帶一絲蒼涼之意的場景已成了港清進行象徵性表達的視覺語符。可以毫不誇張地説,《少年·水》系列至少給了我們這樣的提示:
1、它使港清從工筆寫實的傳統風格中走出,進入到一種以心靈體驗和生存經驗的感悟作為表現內容的表現主義階段。它關注的必然更多的是偏重於主體的生命意識,其體驗的層次也必然是從生活狀態進入到生命狀態。
2、《少年·水》系列還原了一個生命的本來狀態,營構出的是一個幻想的詩性空間。在此,港清不僅將自己的內心世界暴露無遺地展現給閱讀者,“畫了一些與水有關的人物,好像有水,就有了許多自在,想想我們人人都是從水中生,水中來,水乃生命之源,似乎對於生命的一切內涵和解釋都藏匿于不中,給人以無限的誘惑和冥想,然而一旦進入這個紛亂有形的世界之後,卻又很難從真實意義上再回歸於其中,回歸於無形”(汪港清語),同時,港清也沒有完全拋棄形象,但他顯然已進入到一種自主,看似無序實則有著內在秩序的“無序”的自足狀態。儘管這種自足狀態是憂鬱的、疏野的和孤獨的,但仍不乏歡欲的和快樂的。
3、帶有一種後審美的視境傾向。從《少年·水》的視覺元素來分析,不難窺探出港清已有意無意間採用了某種解構的技巧,傳統意義上的美醜界限在此已變得模糊起來,在繪畫語境中將主題的戲擬,技法的混血、審美的懷疑、功能的否棄、話語的兩可等手段綜合運用,從而為觀者帶來不同以往的視覺閱讀的新的生命體驗。
4、能夠通過《少年·水》系列將自己的真情實感注入其間,並不斷加大畫面的直覺與非理性成份來釋放自己的內心世界,進而充分領略想像與創造的快樂與滿足。
我們知道,港清一直生活在北京這個國際化的都市裏,這是一個各種風格激蕩交匯的城市,更是一個大的名利場。你稍不留神,即會被各種誘惑淹沒得無影無蹤。好在港清在紛繁多元的當代都市生活中,始終保持著一顆清醒的頭腦,他既沒有積極地投身到各種時髦的潮流中,也沒有以激進的姿態挑戰當代藝術,而是在不經意間,以《少年·水》系列去觸動每一位曾經擁有生命、熱愛生命,如今在生命的尷尬之境中漸漸逝去生命的人們的視覺神經。他在此喚起的是一個遠離喧囂繁雜的都市的“別處”,是對一種美好生活在“別處”的憧景和嚮往。然而,我們又清醒的知道那個“別處”並不在別處,只能在心中的一隅,只能在夢想時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