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景象的變化也是一部人類介入自然的歷史,因此,藝術史中的風景畫從某種意義上看,是一種特殊的斷代史,不同年代的畫家觀察和思考所處變化,完成了無數歷史景象的片斷,從這個角度看,西方文化體系中的風景畫,雖與中國傳統的山水畫不同,但也呈現著史詩般的意義。
評價于會見的油畫作品,也可從這樣一個角度去看,他不僅觀察記錄了中原大地的風景變遷,同時也表達了他對大地異相的吃驚和憂慮。他埋頭畫畫的十幾年間,有綠色麥苗的田野不見了,隆隆的推土機像一個怪物在黃土上橫衝直撞,將土地拉得滿目瘡痍,鳥找不到歸巢,作為人類思想和信仰象徵物的塔在蒼涼的大地上顯得怪異,很顯然,他的作品中呈現的深深不安,折射了這一時期人類改造社會、改造自然的荒謬性。他為了強調這種“異相”的荒謬,提示般的強行介入了一隻看上去非常不祥的大鳥,似乎象徵了産生種種不適的“現代”的黑的惡的力量。
這景觀其實是人的作品。無須贅言,風景中的精神歷來都是人的映照,于會見清楚這一點,他的作品中常見的隱隱約約的人,往往都是含義不明的“丑角”,誇張的動作令人可笑,表演般的動態顯得生硬,反襯了風景的悲涼。因為畫家最終意識到,現實的風景雖然遭到了一代人的破壞,但于生生不息的大地而言,仍然是渺小的、暫時的,滄海桑田,終將複合到混沌和自然狀態。人的痕跡不過是一種歷史的書寫,成為時間的片斷。
于會見風景中的思想表達是有節制的,含蓄的。他著力營造的那種超現實意境,正是提醒觀者在風景面前保持一種客觀和新鮮的有效手段,他試圖在現實和超現實中找到無縫的銜接,以保持對“大地”突然來臨的一切。
當然,人終究不能離開現實而生存,于會見對“大地”的超現實的揭示,不僅僅是為了排解那種普遍的對環境的、可持續發展的憂慮,更多的是通過作品強調了今天對“故鄉”缺失的焦慮,對放逐“異鄉”的無奈。他的風景畫中那種具象表現的技法,看似揮灑隨意的筆觸,以及黃褐色調為主的迷蒙景象的營造,恰如其分的表達了這種沒有答案的“鄉愁”。
繪畫應該回到“繪畫性”,也就是畫家應該回到感性的內心,理性只是具象表現繪畫的“殘余物”,它可以用余光感受的到,但是看不見。于會見“大地異相”油畫作品,在中國當代藝術中的價值,也在於此。
2012年4月26日晚于深圳至北京航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