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苑》編輯部訪談錄

時間:2012-11-21 17:03:13 | 來源:藝術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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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苑》編輯部訪談錄

中國當代藝術的快速發展,對以學院為主體的寫實素描教學帶來了觀念和教學方式上的衝擊,面對這種狀況,您是如何看待的?

李:衝擊總的來説是好事,促使我們去思考,去判斷,衝擊帶來多樣化的思維方式,也帶來多樣化的教學結果,同時,也促使我們在多樣化的教學結果下所形成的表面化和淺層次的教學結果進行反思,使我們找到適合當下的有深度的正確的教學途徑。所以,面對這種狀況我覺得應該理性看待。之所以説它正常,是把這種現實狀況放在中國的社會歷史背景中去考慮,你就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了,是歷史的必然。拿過去的思維方法和教育模式來面對今天的問題,肯定不適應,在如此豐富多變的多元化的藝術環境中,藝術教育的多樣化自然擺在了我們面前,僅僅靠單一化的教育體制和教育方法是行不通了,素描教學也不例外。多樣化的素描教學是必然的選擇,我們的社會環境和藝術環境變了,我們的教學對象大都是八十年代後成長起來的青年,他們的審美觀也在發生著變化,單一的素描教學模式肯定不適合今天的變化,這是從大的藝術環境看。但是,具體到素描教學來説,又有著不同的層面,站在不同的層面看問題會有不同的結論,比如,年級層次的不同所面對的問題也不一樣,素描的高級階段和初級階段要解決的問題也不一樣,同樣年級不同的學生的認識水準也不一樣,否則一鍋燴就會導致意識上的混亂;其二,工作室制的成立,改變了大一統的獨木橋式的素描教學,使各自的方向更為明確,避免了不必要的干擾,各取所需,畫我所用,寫實的素描造型訓練就變得不是唯一了。

素描教學中存在著各種可能性,對寫實素描方法不太敏感的學生來説,也許他還有別的方式更適合他,這樣看問題,素描教學就變得非常有意思了,藝術教育本來就是因材施教嗎,打個比方,就像打傢具,紫檀木就是經典傢具的料,松木亦可做現代的各類傢具,但不太適合做古典傢具,雖然説朽木不可雕,但沒準兒經過現代高科技處理後可作觀賞物呢。我們做老師的就是那選料的人,素描問題也就不單單只是把它作為基礎訓練來看了,而是當作訓練學生的藝術感知力和素描語言本身的價值來思考,素描也就有它獨立意義了。只是,多少年來我們把素描只當作基礎訓練,而且是寫實性的唯一的方式,其結果就是面貌的單一和雷同,相對來説千人一面,反過來説,我認為寫實素描的教學有它的經典性和再發展的空間,只要有具象繪畫存在,甚至有繪畫存在,寫實性的素描教學就不會消失,只不過我們在當下這個紛繁複雜的藝術環境中如何去發展和延伸寫實素描的觀念和思考方式,就變得非常有意義了。我認為這個空間非常大。

在當代藝術風格多變的格局中,您的素描作品一直堅守真誠、平實、質樸的藝術風格,對此能否談談您的理解?

李:每個人的方式不同,我畫我需要的,對我個人來説重要的不是形式的多變和翻新,而是在我的選擇領域中所研究的深度,深度決定藝術的價值。我更多考慮的是易於理解的描述性的藝術語言,沒有放棄可見的視覺形象,追求畫面的和諧與規律性,沒有背離人們傳統意義上對於藝術的技藝、主題、材料的迷戀和對美感的拋棄,我長時期研究了歐洲中世紀以來直到西方當代素描中我認為值得借鑒的畫家,如丟勒、荷爾拜因、倫勃朗、魯本斯、德加、梵谷、珂勒惠支,甚至當代的佛洛伊德、巴塞利茲和杜瑪斯,我認為他們沒有和傳統割裂,而是有效地繼承了傳統中的養分,表達了現在的生活以及自己的感悟,包括我們中國傳統中的經典大師們的作品,他們筆墨中平實、精湛的手藝和恬淡的人生態度,構成素描語言的豐富性表達所形成的繪畫本質的美感感染著我,重要的是用樸素的方式表達了他們所處的那個時期的情感,還有人的信仰、價值觀、藝術觀。

 素描作為一種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和手段,承載著造型基礎的功能,您能否談一下素描的造型功能同藝術創作之間的關係,您在藝術實踐中是如何將兩者有機的結合。

李。素描長久以來被作為造型的基礎功能,直到現在中國的美術院校在基礎課教學中素描還在擔當著重要的角色,西方中世紀以來的造型經驗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學習和參照,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在學習的過程中由於歷史的原因,也有過偏頗或者是斷章取義,甚至把素描局限化了,僅僅把寫實素描的方式當作造型訓練的唯一方式,或是與自身的創作不發生關係,其結果是素描是一套,創作是另一套,割裂了彼此之間造型上的聯帶關係,看不到合理的生成關聯,並且忽略了它自身的語言探索和多樣性,造成了造型樣式的單一化和素描語言的貧乏,其實,一切造型的手段都和創作是一脈相承的,不應該是兩張皮,比如寫實類的作品絕對離不開堅實嚴謹的寫實素描訓練,而寫實素描的訓練又是多樣性的,甚至可以是很寫意的,有筆有墨,有情有意的,並不是簡單的描摹和再現客觀。説直接一點,就是一開始接觸素描就把它當作一次創造性的訓練,就要學習如何把個人對客觀事物的感覺帶入畫面中,尋找帶入的貼切手段和方式,讓所謂的造型基礎融入到你的發現和創造中去,素描的訓練就變得有意思有價值了。我的素描和創作分不開,他們幾乎是一體,不分彼此,只是所謂的創作考慮的因素更多了一些,比如主題、精神、構成關係之類,經營的多了。素描更單純化一些,正因為單純所以它更本質。故此我再讀畫過程中更在意大師們信筆勾勒的一些素描或紙上作品,通過這些不經意間勾勒的作品你看到的是真實可貴的有生命活力的一面。

您的作品都是直接面對客觀對象寫生,在瞬間的寫生過程中將自己的情感和藝術追求體現出來,您是如何把握和平衡兩者之間的關係?

李:我的方式是直面對象進行寫生,那樣常常會給我帶來驚喜和意外,這種方式讓我時刻處於一種緊張的揣摩和感覺當中,因此也更敏感,我喜歡面對各色各樣的不同職業不同性格的人物面目,去揣摩和體會這些人物背後的心理,尤其是在這個急速變化的世界中探究小人物的內心世界,表現我體會到的真實的富有人性的一面,他們或卑微,或無奈,或憤怒,或懷疑,或驚異,或痛苦,在這些形形色色的小人物身上散發著巨大的人性魅力,這才是我不斷去寫生的真正動力,我喜歡這些面目不一卻又有著在共同的社會背景下處境相同的人物,那些面孔使我著迷。我的素描語言方式來源於對大師素描的學習和模倣,但簡單的模倣只能導致粗暴和文不對題,所以我在嘗試著尋找適合表達我感興趣的對象的一種素描語言方式,儘管這種方式目前或多或少有別人的影子,這只是一個過程,寫實性的語言方式在前人那裏有過幾百年的積累,要想有所創造並非一日之功,但獨立性的個人語言是必然的結果,我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心跳,這一天為期不遠。

能否談談您對於藝術大師的素描作品是如何借鑒和吸收,並將其經典性轉化在自己的藝術作品中,確立自己的個性風格?

李:不同時期的西方藝術大師的素描作品都對我産生過不同程度的影響,早年我喜歡並模倣過米開朗基羅、荷爾拜因、魯本斯、門採爾、康波夫,這些大師是學院素描教學的典範,我尤其喜歡他們嚴謹寫實的造型能力,那種對人物構造的準確把握和概括的處理能力,堅實嚴謹的寫實功夫是我追求的方向,那時我的素描更趨向於對造型本身的研究性和追求畫面的典雅,理性的思維是這些作品完成的前提,但畢竟體會多於體驗,現在回過頭來看,不免流於描摹製作的痕跡,沒體會到大師們手筆的酣暢淋漓的那種寫的快感。在讀研究生後期的素描實踐中我才有所改變,懂得了表現的力量,懂得了筆意的重要,懂得了筆意張顯中造形是如何含在裏邊,其實,表現性的手法和嚴謹造形的結合是這些大師共同的特點,也是素描的一個高境界。對造形的體會和手上的功夫已深深地印在了他們的感覺細胞裏了,我在歐洲博物館考察時有幸看到了荷爾拜因、丟勒和德拉克洛瓦、倫勃朗、德加、柯羅、梵谷和珂勒惠支的素描原作,這些作品尺幅不大,見不到起稿的痕跡,直接切入主題,這個主題就是個人感受的準確表達,其中所承載的容量是極其豐富和大度的,絲毫不亞於他們的油畫。他們每個人面貌不同,風格各異,都是他們骨子裏的個人性情的真實顯現。我覺得,素描離不開良好的技術支援,但更重要的是作品中傳達出的人的氣息,有人的味道,有時代的資訊,再有就是素描獨有的語言魅力,這種語言的豐富性和獨特性在現代主義之後的大師那裏得到了張揚,因此一個個生動活潑、風格迥異、造形獨特的畫家對素描藝術的豐富性的擴展有著獨特的貢獻,語不驚人誓不休,而這種每個人的獨特性又沒有拋棄素描的本質,那就是素描的語言本身的魅力,我就是從這些不同時期的畫家中品味和感受其魅力,沉醉其中。我屬於在寫實這個範疇中尋找突破口的,這個突破口就是畫當下的人,身邊的人,是近距離觀察的人。接近於內心的真實,而不是照片式的真實,追求繪畫的快感和靈動,讓語言和技巧附著在我所表現的對象身上,我認為這就是繪畫的魅力。

您能否談談在您的藝術創作過程中如何作到激情的表現與理性的掌控,這種平衡和控制畫面的能力是如何鍛鍊出來的?

李:我的素描中大都是表現人物的,尤其是生活在社會邊緣的小人物,他們的臉上映照著這個時代變革中帶來的興奮與激動,不安與惶恐,一個個活生生的面孔讓我著迷,每當看到一個讓我有感覺的形象時,總是抑制不住內心想表達的衝動,衝動能撩撥到我的神經末梢,帶來細微的敏感,這感覺又能激發出繪畫中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帶來語言和技巧上新的可能性,而這種衝動必須是在有控制力的基礎之上語言和技巧才能得到更好的實現,因此,每當有人問我有什麼秘密方法時,我的回答就是多畫、多看、多想,有時需要把畫畫當成手藝活兒,沒一定程度量上的積累就體會不到手的快感和控制力,平衡和控制畫面的能力是在大量實驗的前提下才能産生,沒有一個大師不是用作品堆積出來的,靠一時的小聰明和少量的積累成就一個大師,那是謊言。而多畫不看沒有高的起點,充其量只能算個能品。看就要選擇看好的東西,看精品。古人講:學乎其上得乎其中,學乎其中得乎其下。好的東西是可以養眼的。然後就是思考,思考你的藝術態度和支撐點,思考你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要做一個什麼樣的藝術家,選擇和適合走什麼樣的方向,一但這種思考明確了,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終究會有所收穫。

請您談談您對素描概念的廣泛性和當代性的理解。

李:素描的概念在當代藝術教育中是很寬泛的,從西方現代藝術的蓬勃發展之後,它甚至就是一個獨立的畫種的概念,已不是僅僅停留在只是基礎、記錄和草圖的功能上。在西方,一切紙上作品都可稱作素描,甚至運用拼貼、影印、轉印、攝影等手法再加以手工描繪點染,都視為素描的一種,其材料和語言相當的豐富,過去單一化的繪畫習慣,已被多種媒介的混合使用所打破,而它的形態也同其他繪畫形態一樣,呈現出多樣化的面貌,可以這麼説,有什麼樣的繪畫樣式就有什麼樣的素描方式,也就有什麼樣的素描基礎,創造力的培養貫穿在素描教學的始終。在我國,由於歷史的原因,我們的藝術教育還相對單一化,體現在素描教學上就更為明顯。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中國的素描教學會走向成熟,會走出一條中國式的素描教學理念。

作為一名藝術教育者您是如何看待年輕人的藝術成長?

李:我很羨慕現在年輕人的學習條件,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大量的資訊,他們敏感、接受能力快,知識面也廣,資訊量也大,在我們那個時代能看到一兩本印刷稍好的大師素描都十分不易。在教學中我最希望做的事就是同他們聊各種各樣的問題,去理解和體會他們的所思所想,一但我覺得他是有想法的,思維是清晰明確的,我就鼓勵他繼續做下去,並且為他提供最好的範本來供他思考,並不具體去限制它的繪畫方向,我的標準就是讓每一個學生學會建立一個他自己的造型邏輯,並且把它延伸,讓他有一定的深度,老師的責任就是善於發現學生的長處,就像發現一個線頭,把它扽出來,並且越拉越長。但同時我也擔憂他們所處的社會環境,這個多變的社會太豐富太喧囂了,它像一匹狂奔的野馬,常常使人迷失方向,變得無奈無力,它使一部分人變得不那麼堅持,變得不那麼執著,因此許多作品相當的浮躁和簡單,世俗化、商業化的衝擊甚至改變一個人的靈魂,摧毀一個人的精神,輕易改變一個人的價值觀,黑格爾有一句話:人不能有太多的念頭,一個念頭會扼殺另一個念頭的生命力。我想,在這個年代要想有所造就,必須具有凡人所沒有的信念和毅力,單純是最有力量的,而藝術最終是形而上的東西,是和靈魂有關的東西,需要的是信仰和精神的支撐,而不是行屍走肉。沒有信念,就無法誕生一種貴重的人格,甚至無法逃避那怕是渺小利益的襲擊,一個破敗的人是無法建立起任何值得信任的藝術的,因此我只能友好地對年輕朋友們説,走好自己的路! 20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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