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中的宮殿》效果圖-秋 我的方案大致是這樣的:首先,我們放棄了建築的手法,不搭建,而是在指定的地點(原宣正殿、紫宸殿的遺址上)種植樹木。在七十米長、三十多米寬、兩千多平方米的宮殿遺址的地表上面種植樹林,然後將茂密的樹冠修剪成考古復原的宮殿形狀,待枝葉茂盛時,宮殿的形象漸漸模糊、消失,之後再通過修剪的方式使建築的形象重現。以一年為單位,週而复始,時隱時現。在這裡,建築是一個時有時無的形象,是一個不斷生長的建築。“時間性”在此發揮了巨大的表現力——四季、色彩、生長、陽光、新芽、密枝、落葉、枯枝、鳥巢、積雪……將以與自然最貼近的方式詮釋關於大明宮的一切:一、將樹林修剪成大明宮建築的外形。二、時間、季節的變化,大自然的更替和樹木的生長,是這座建築的基本材料。三、建築在存在與消失之間給了人們貫穿古今的想像。大明宮消亡了一千多年,沒有人知道它準確的形象,可以説,任何一種百分之百的復原都必定是錯誤的。何為過去?過去只存在於人們的想像和模糊的歷史記憶之中。它是不確定的。這個方案正是把人們的這種想像和不確定很好地保護了起來。任何一種虛假的複製都是對人們的想像和歷史記憶的粗暴破壞。歷史是不可回逆的。我們把修剪樹枝看成是一個懷念歷史的儀式。可以想像,也許二十幾位剪枝技工在升降機上持續工作半個月,或者是二十幾天,遠遠望去就像是蟲子在蠶食一片樹林,宮殿的形象在這個過程中漸漸地顯形。我想,那應該是發生在西北四季分明的秋末冬初。接下來的落雪,會使整個宮殿看上去肅穆而壯觀。春天來臨時,樹枝的嫩芽會融化整座宮殿的輪廓,就像是一層剛剛長起的茸毛。到了夏天,茂盛的枝葉把宮殿的輪廓沖淡,建築的形象淹沒在陽光和樹林中,就像是隱去的歷史。秋天,在西北是色彩的季節,混雜的樹種開始呈現出豐富的層次,然後是令人迷醉的落葉,滿林枯枝,鳥巢顯現……當枯葉落盡,冬天再次來臨前,是修剪樹枝的節日。建築形象再次凸顯,從有變無,又從無到有,每年的變化週而复始…… 其實它不是建築,因為它沒有一刻停止過變化和生長,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它更像是一部電影,一部播放一年的電影,但當下一場播放開始時,它卻已經變成了上一場的續集……年復一年,週而复始,講述著大自然的生長和歷史的變遷。它是一個用時間築就的宮殿,同時,用時間講述著傳奇的宮殿和宮殿的傳奇。它就像博爾赫斯的小説《沙之書》,一本永遠讀不完的書,你每次翻開的那一頁,下一次都無法重新找回……它像時間一樣流過,卻幾乎沒有盡頭。如果我們用一年的時間每天固定拍攝這座宮殿的形象,那麼,這365張照片將使我們清晰地看到這個建築形象的變化。第一張和第二張你可能看不到任何變化,就像是在看同一張照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化開始顯現出來。如果把這365張照片製作成明信片,並在上面印上日期,那麼,每一位遊客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和自己或者親人相關的日期,並且把它寄出去,而這個關於宮殿的傳奇故事也就隨著這張小小的卡片漂洋過海,進入千家萬戶。如果我們再把這365張照片合成一段兩三分鐘的影像,人們將在瞬間感受到形象的隱和顯,看到生命的迴圈和歷史的滄桑。它不由得讓我們去思考歷史和生命的意義。那些被修剪下來的樹枝,也同樣承載著歷史的含義。我們可以把剪下來的樹枝截成小段,打上時間,人們可以把每年修剪下來的樹枝樣品帶走,帶到世界各地去,帶到自家的書架上,或者是朋友的窗臺前……人們帶走的不是一個複製的紀念品,而是這個故事的一部分,是這座宮殿原身生長的一個鱗片;同時,也是對這座宮殿的記憶、對歷史的懷念。它是一把可以打開記憶的古老而神秘的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