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第一章 香江碎影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01-21 12:45:32 | 出版社: 人民日報出版社

 

爾雅先生與黃祖耀的父親原是同學。黃祖耀的祖父芑香公曾被張之洞聘任為廣雅書院文學館分校校長,而爾雅先生的父親鄧蓮裳則在同一時期擔任廣雅書院院長。因為隨侍在父親身旁,早在1921 年左右,黃祖耀就曾經拜識鄧爾雅。中華中學成立後,二十齣頭的鄧爾雅便接受邀聘,成了學校教席。矮且瘦,蓄著兩撇鬍子的鄧爾雅,在少年黃祖耀的眼中,無疑是莊重而有風度的。爾雅先生嗜吸捲煙,口袋裏總是裝滿長方形的捲煙紙;對精通各種掌故的爾雅先生來説,這些捲煙紙還兼具資料收集卡的功能。無論是在讀書、閱報,還是在和朋友談天時,只要發現有用的資料,他立馬取出捲煙紙片,認真地將其記錄下來。在黃祖耀的記憶中,鄧爾雅似乎從未對誰疾言厲色過。他愛説笑話,在教授書法、小學(包括文字學、訓詁、音韻)時,總是有獨到的見解。他旁徵博引、追本溯源卻又深入淺出,自然成了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在鄧爾雅的指導下,黃祖耀開始學習《張遷》、《史楷》等漢隸,並且臨摹《魚公姬夫人墓誌》這樣的隋碑小楷。按照先生的要求,學生們以大塊方磚作紙,用筆蘸水作墨進行臨寫,一個大字佔滿一方磚,等水幹後繼續寫。方磚約一尺二寸見方,廣東人叫“階磚”,在房間鋪地用,吸水性很強,隨寫隨幹,用起來十分方便。爾雅先生對學生們説,寫大字比寫小字更能鍛鍊腕力,而且顯氣魄。大字寫好了,小字就容易寫好;但寫慣了小字,未必能寫好大字。他還主張初學者一定要從楷書入手,然後循序漸進;先務方整,勿求奇縱。少年人愛新奇。在苦練了一段時間的楷書後,黃祖耀弄到一套上海掃葉山房的石印鄭板橋手寫全集。板橋體疏放奇特、變化頗多,黃祖耀一見,如獲至寶,便開始偷著摹寫。父親看到了,極其不悅,告誡説:“你學寫字不守規矩,學那些“江湖氣”將來一定失敗!你不知道鄭板橋是從隸書、楷書開始寫的,他用隸體滲入行楷,有深厚的基本功,你從皮毛模倣是沒出息的。”

和黃祖耀一樣,經常出入鄧爾雅之門的,還有青年畫家黃般若。比黃祖耀年長十二歲的黃般若在那時的畫壇已經嶄露頭角。在南洋煙草公司的廣告日曆本上,每頁均有一幅線描國畫,在這些國畫中,每隔幾頁,總會有一幅黃般若畫的梅花、翠鳥或者神佛,這讓黃祖耀很是羨慕和佩服。 20 年代後期,黃般若長期住在必烈者士街的青年會,和他同住一棟公寓樓的,有位名叫彭湘靈的富商屬員。那個屬員的房間裏堆放著許多歐美的名貴畫冊,當然也有一些國內出版的畫冊。因為常去青年會,而黃般若又與那位屬員有深交,黃祖耀很快也和彭湘靈成了朋友,得以觀摩那些難得的珍本。

在繪畫課上,同樣也是父親朋友的李孝頤提到,他的叔父——“鹿門九爺” 在清光緒年間,曾到上海跟從任伯年學畫。與老師的講述相重疊,廣東故居裏,那終年懸挂著的四屏花鳥畫陡然在黃祖耀的記憶裏清晰起來,美術史的神秘大門 “轟”的一聲在他心中陡然開啟了。十五歲時,在黃般若等朋友的鼓勵下,黃祖耀終於提起了筆。可該畫些什麼呢?他信筆落紙,發現竟然是漫畫。稿件投出去後,很快得到本地報紙編輯的青睞,黃祖耀也成了報紙的固定作者。雙方合作時間最長的要算《骨子》報,黃祖耀出手不凡,給對方畫了一段時間的連載。受過各種畫派的熏陶,為什麼出現在黃祖耀筆下的偏偏是漫畫呢?黃祖耀在《自述》中調侃:我從小就是個沒正經的人。對繪畫藝術偏愛漫畫,書法呢,一開頭就喜歡上怪怪的鄭板橋體(他自稱為‘六分半書’);連作詩都喜歡作‘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那一類打油詩。這些信筆落成的漫畫,或許恰恰揭示了少年黃祖耀骨子深處的兩分不羈、三分幽默。 1928 年4 月,《上海漫畫》這份日後在中國漫畫史上頗具影響力的週刊在上海平安落地。週刊由當時已經在漫畫界享有盛名的葉淺予先生主編,張光宇、張正宇、魯少飛等漫畫界的中堅人士參與編繪。黃祖耀在香港見到了這份刊物,很自然地對它著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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