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與時尚的姻緣由來已久,或者可以這麼説,藝術與時尚原本就是一回事,屬於同一根支氣管,只不過是分了兩個鼻孔出氣而已。如果深究一下“時尚”的釋義,即所謂“當時的風尚”,我們便會發現,往往首開其風尚者都是一些落拓不羈的藝術人物。比如魯迅先生在他著名的文章《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中提到的“魏晉風度”,作為當時的一種時尚,就是由一群頗具藝術細胞的文人墨客們演繹出來的。事實上,不單是中國,西方的歷史也是一樣,一種時尚的開啟,多是濫觴于藝術家。比如義大利文藝復興“三傑”,從中世紀的枷鎖下脫穎而出,就曾深刻地影響過當時的社會風尚。所以,説到藝術與時尚的關係,從歷史的角度看,原本就是同出一轍,只不過經歷了一個由上至下的傳播過程。 當然,這裡説的時尚與藝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時尚與藝術,而是指當代藝術的創新,如何將時尚作為一種人文資源的有效利用。如果説古代的時尚依託著一個強有力的精英社會,民間只能爭相效倣,那麼隨著近代的啟蒙運動對人的自覺意識的喚醒,再加之工業革命帶來的生産力解放,則誘發出了一種新的時尚。這種時尚,基本上已經擺脫了精英社會那種由上至下的製造模式,而主要是依靠消費社會的資本迴圈,從過濾的剩餘資本中延伸出來,繼而形成一種影響人們消費觀念的文化産業。這個文化産業,被當代人稱之為時尚業。既然是業,那麼就會囊括廣大的人群,而當代藝術作為一種社會的批判力量,就不可能熟視無睹。這也就是當代藝術為什麼要將時尚題材納入自己的創作視野,從中折射出時代精神的主要原因。 事實上,當代藝術之所以不同於傳統藝術,就在於它剝離了原來那種程式上的固定審美,打破藝術的邊界,將探索意識從視覺內部引向社會生活,成了一種開化社會風氣的批評力量。所以,在當代藝術史上,我們能夠看到許許多多關注現實乃至與時尚社會相關聯的作品。比如美國的波普藝術大師安迪·沃霍爾,就從藝術的象牙塔中走了出來,將其視為一種時尚文化的載體,不斷植入消費社會的內部,以反時尚而成為了一種新的時尚文化;後來的傑夫·孔斯則更為直接,他乾脆混淆藝術與時尚的關係,以一種曖昧的態度從時尚文化中去擴充藝術的張力……中國當代藝術作為開放社會的産物,與中國的經濟發展構成一種同步關係,對時尚文化也有不同程度的表現。比如早年的王廣義,以過去流行的“大批判”為符號,並置一些西方的時尚品牌,就反映了中國從過去的政治社會向消費社會轉型的諸多矛盾與困境;還有方力鈞,他取用廣告畫的平涂方式來塑造自己的文化形象,尤其強調色彩的光鮮質感,很明顯也是從時尚文化中吸取了表現元素;而鐘飚更是直截了當,他乾脆將目光聚焦在充滿時尚氣息的街頭與巷尾,不斷地去揭示那些時尚男女的精神空虛……等等諸如此類,都可以看到當代藝術家們對社會生活的參與意識。時尚文化作為消費社會的一個顯著特徵,不僅使這些當代藝術家們感受到了物質的異化,同時也讓他們在這種物質的異化中找到了藝術的針對性以及不斷創新的文化突破口。其實,時尚也是一種文化,只不過這種文化的終極歸屬是今天的消費,是要讓人們在消費今天的時尚中忘記過去與明天。正因為如此,當代藝術才要植入社會批判的內容,與傳統藝術拉開創作距離。因為只有這樣的社會批判才能喚醒我們,讓我們意識到在今天這樣一個紙醉金迷的消費與時尚文化背後,還有一條更為廣闊的精神進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