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去可染老師家,只見墻上挂著一張他剛畫了不久的《苦吟圖》,比1962年的那一張還要好。這時老師把我帶給他看的那一張印刷品又拿了出來,讓我好好留著,一定收藏著,我説:“是。” 高考就要開始之際,我家附近的總政排演場外,貼了一張北京電影學院的招生簡章,上面有攝影係的招生介紹。報攝影係的人要求身體強壯,身高1.75以上,視力要1.5,身體特別健康,能適應野外作業,拍片。我一看這個動心了,心想我小時候就參加過《洪湖赤衛隊》、《錦上添花》等電影的拍攝,當過群眾演員,自己還有藝術基礎,我自我感覺很符合報考條件。 趕去三里河老師家和他商量,他説:“還是那句老話,畫畫是一輩子的事,學習電影過了這個考試的機會就沒有了。電影有很多專業科技知識,這是我和其他藝術院校沒有辦法教給你的,可以利用學習機會,認識藝術規律,領會藝術本質,進行藝術創作。用電影手法改變時空概念,這是一門很好的學問。”他建議我第一志願就報考電影學院。聽了老師的話,我就報考了,結果還真的考上了。 這天,郵遞員丁阿姨給我們送信,她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對我父親説:“你們家小偉考上了,得請我吃巧克力啊!”郵遞員同志的一句話,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多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可染老師時,他給我吃巧克力的情景。我心潮起伏,浮想聯翩,通知書從我手上掉在地上兩次。這時,我嫂子送給我一本精裝的日記本表示祝賀,我也來不及放下,拿著錄取通知書就往老師家裏跑。 可染老師看了通知書,連説“太好了,太高興了!”他看我手上還拿個日記本,就在筆電上用毛筆給我寫了三個大字“精於勤”,還打了章。寫完以後,一看,説是怎麼寫在這麼好的筆電上了,其實桌子上就有空紙,他也是高興得忘了。他又立即給我拿了兩塊錢,要我買巧克力給郵遞員送去。我高興得這一回也沒顧得上謙讓,拿了老師給的錢就去買巧克力去了。 上學以後,我到老師家裏去的時間就很少了。我和五位同學同住一室,他們每人都帶有手錶,我便從家裏拿了一隻馬蹄表看時間。 一天我來看老師,他問起我上學以後的情況怎麼樣。我説我們6個同學住一個宿舍,他們手上都有手錶,家裏給了我一個馬蹄表看時間。那時候我父親還沒有落實政策,家裏經濟不寬裕,也買不起手錶。可染老師聽了説,有個手錶還是有利於學習的。他問我一塊手錶多少錢?我説得幾十塊錢呢!他説我送你一塊吧。後來我的一個在北京手錶廠工作的親戚幫我買到一塊“雙鈴牌”手錶,價格還是優惠的,是50塊錢,可染老師給了我買手錶的錢。當時我的心情特別高興,這可是我戴的第一塊手錶啊。他一看我帶上了手錶,笑著説,你還真像個大人啦!他問我還記得以前我們在香山讀《留侯論》的事吧?他要我再給他背一背。我立即背道:“天下有大勇者,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深遠也……”。老師説,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及時向老師請教,上課一定不能遲到,你看,現在手錶也有了。回到學校,我在筆電上記述了老師贈我手錶的事,同時還寫了這樣一句話:“時間對誰來説都是公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