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樓梯找我父親,他坐在閣樓前方的窗戶旁邊,光線落在他臉上。如今他頂多只看得到這樣的光影。 父親以前是個瓷磚畫匠,他在白色的瓷磚上畫小天使、少女、軍人、船隻、孩童、花鳥和動物,然後上釉、燒窯、兜售。長久以來,藍色的顏料已染進他的手指。直到有一天窯爐爆炸,奪走他的雙眼和工作。他還算幸運——另外兩個人死了。 我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他的手。 “我聽見了,”我還沒説話,他就先開口。“我都聽見了。”失去了雙眼,使得他的聽力變得非常靈敏。 我想不出能説些什麼話,聽起來不含怨懟。 “對不起,葛麗葉,我應該替你想更好的方法。”他眼睛原來所在的地方,已經被醫生將上下的皮膚縫合起來,看起來充滿悲哀。“不過他是一個正直的紳士,而且人也不錯,他會好好對你的。”他完全沒有提到那個女人。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爸,你認識他嗎?”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 “你記不記得好幾年前凡路易文在市政廳展示他新買的畫作,我們看到一幅畫,畫著臺夫特的風景,是從鹿特丹和席丹城門的方向看出去的角度。畫中的天空佔了好大一部分,陽光照著其中幾棟房子。” “而且顏料中混了沙子,使磚墻和屋頂看起來有粗糙的感覺。”我接下去,“水面上有長長的倒影,幾個小小的人站在河岸邊,離我們最近。” “就是那幅畫。”父親的眼眶擴張,仿佛他還有眼睛,又再度看見這幅畫。 我記得很清楚,記得我思考著為什麼我也曾經好幾次站在相同的地點,但是從來不曾看到那位畫家眼下的臺夫特。 “他是凡路易文?” “你説那個贊助人?”父親輕笑,“不是,不是,不是他。是那個畫家,維梅爾。剛才那兩個人是約翰·維梅爾和他太太。你的工作是打掃他的畫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