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希望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26 13:28:42 | 出版社: 團結出版社

從前,常在畫圖中看到一個布袋和尚,題款:“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一個赤膊和尚背著偌大一個布袋,千辛萬苦,布袋寸步不離身,累了,便斜倚在大布袋上躺下休息。幹嗎?我沒有探究過布袋和尚民間傳説的出處或其佛教涵義,但當我讀到希臘神話中潘朵拉的故事時,立即聯繫到了布袋和尚,他那布袋裏不就是潘朵拉的匣子嗎,裝滿了人間的罪孽與醜惡,為了人類的幸福與美滿,他必須萬無一失地嚴守著布袋。和尚爺爺,我們向您致敬,然而,也許,其實,布袋裏已只剩下一個空空的“希望”,善心的和尚爺爺,您還被蒙在鼓裏吧!

我沒有研究過佛教,如今卻經常惦念布袋和尚,因我確乎也一直背著那偌大的布袋,背了七十餘年了,為什麼還放不下,多少親友們勸我,放下那個布袋,去玩玩吧,遊山玩水、打牌、下棋……打牌下棋我都不會,也從未對此感到過興趣;至於遊山玩水,我幾乎踏遍青山,但那全非為了遊與玩,總是背著那個大布袋跋涉,去狩獵,想捕獲看得見而摸不著的“美意”。我的大布袋裏是否裝滿了美意呢,是否夠開張一個高品位的美食店了,顯然將令人失望,被歷史嘲笑,於是我仍背著布袋奮力繼續前行。腳力有些疲軟了,老眼開始昏花了,誰知前途尚有幾許春秋,而前路依然茫茫。想探問來人,但來人日益稀少,難道他們也像彭加木,已被掩埋于沙漠。我感到有些惶恐,但固執己見,仍一意孤行,因我那大布袋裏至少還有一個希望,空空的,但是大大的希望。

日已暮,本來是分秒必爭的時候了,別人偏偏給我潑來滿頭臟水,耗我精力。“炮打司令部”假畫案這樣指鹿為馬的官司,居然拖了一年半以上,迄今尚未做出判決,並已超過應判決的期限。作為原告,提供了一切鐵證,便只能等待,就是説,只能守著一個“希望”,安慰一切人的那個“希望”。

對奸商説:你不要搞偽劣假冒。他肯聽你嗎?於是人民靠法律來保衛。願法院是潘朵拉的匣子,是布袋和尚的大布袋,封鎖住一切社會的罪犯,為人們創造安寧的生活環境。由於20世紀已不存在神話中的魔匣與宗教意念的布袋,人們奔忙於控訴、調查、判刑、執法……然而有些官司曠日持久,不知有什麼特殊性,像耗子藥這樣的案子曾經産生過怎樣的社會影響啊,人民的眼睛永遠雪亮,人民最善於思考、分析。但留給人民的卻恰恰只是一個“希望”而已。

面對著熾熱的太陽無從幻想,也似乎無所謂希望。而遭磨難、被冤屈的人們卻將月亮誤認為真理,因為她在黑暗中發亮,予人希望。不幸的人們奔向當空的明月,那是黑夜啊,他們在投奔皓月的途中往往跌進了陷坑。月亮並不像詩人眼裏所見的那樣美好,她是一個幌子吧,或只是折射了太陽的光,李白自己就遭幌子之騙,據説醉酒捉月而溺死了。

魯迅引裴多菲的話: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希望有些“希望”倒真是絕望中的虛妄。但願人間大量存在著真有希望的希望。

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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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 第六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