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棗樹，不爭春。三月天，楊柳綠了，桃花紅了，日暖風和，滿園春色關不住。這時候，棗樹依舊挺伸著烏黑的幹枝，屈節扭曲的幹枝，襯著明亮的天空，體態顯得分外堅硬，似乎已經僵死了，當誰也沒有留心的季節，棗樹吐出小小的葉，以後也開花，小小的不起眼的花，我似乎從未觀賞過棗樹的花。但當結了棗子，棗子成熟發白透亮時，孩子們都來打棗了。
江南故鄉風調雨順，花木豐盛，卻極少棗樹，而荒寒的北國，處處有棗林，北京的四合院裏大都種有棗樹。人們時興選市花，不選市樹，如選市樹，棗樹應當選為北京的市樹。吃不完的棗曬成了紅棗，紅棗和花生是中國民間的喜果，人民對之分外親切，真是喜聞樂見。山西磧口鎮有黃河古渡，古渡久廢，幾無可看，令我失望，但卻在磧口附近的大山深處發現了保存完整的明清山村。山溝曲折，依山建屋，既似窯洞又飛檐，參差錯落，移步換形，是畫家和攝影師的寶庫。尤其秋天，家家門墻外挂滿了一串串遍體通紅的辣椒，房頂上曬滿了一片片紅棗，那極甜和極辣的兩種彤紅的顏色將青灰的山村點燃成熱烈的火焰。年年有辣椒與紅棗，僻偏的山村裏年年火焰不滅，歲月的流變是否也會令紅棗消失，令人心憂。
山西呂梁有一處名北武當山，是北方黃土地帶一座孤立的山，長滿松林，雜樹成叢，峭壁流水，自成風貌，也屬旅遊景點，但因交通不便，更因湖北的武當山佔盡*，此地便遊人寥寥了。我曾被邀前去參觀，併為之撰寫發表過一篇《深巷酒香北武當》，給當地朋友留下了一個難忘的紀念，此後每年秋天總給我寄來一袋上好的紅棗。紅棗確乎代表了他們最好的禮品和最佳的心願，我曾在呂梁街上轉，看到紅棗多而好，當地人也以此為驕傲。事隔多年，我搬了兩次家，呂梁友人們的工作和地址也變了，彼此都忙，久無聯繫，但每年仍有紅棗寄來，寄到我的舊址，連寄棗人的地址也沒有，紅棗並不等待回音。
90年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