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八十年代年輕人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26 11:13:54 | 出版社: 團結出版社

我的小孫子兩歲多了,蹦蹦跳跳,一刻也不肯靜止,他抓到一段木棒,便弓著腰扶著木棒走路,説是學老頭走路,逗得滿院大樂。我和老伴最愛這個小孫孫,我們笑得合不攏嘴。笑完,我想像了不願想像的形象,我的小孫子真的成了龍鐘的老人了,那將是80年後的現實。80年,太遙遠了,但在歷史的進程中只是一瞬。都愛青春,誰又曾真的葆住了美妙的青春呢,當我看到攀登峨嵋進香的老太太們時,也曾為她們失去了少女的健美而惆悵,當她們是妙齡姑娘的時候,我也正是風華正茂的青年,一味為自己的前途奔波,哪會去考慮“老”的威脅。

“老”畢竟威脅著所有的人,而且它來得如此之快,當被發覺的時候,人已老了!“霜葉紅于二月花”,紅葉其實是瀕於死亡之葉,有人悲秋,感嘆落葉。偏愛表達“凋謝”的詩人與畫家,感到凋謝是必然的自然規律,是無法抗禦的巨大力量吧!當苞米成熟時,葉、蕊和莖都枯萎了,通身變得黃灰溜溜的,憔悴得難看,它也做夢了吧,夢見莖與葉又茁壯了,頭上飄著嬌嫩的花蕊,果實尖端披著一束紅纓,那玫瑰色的纓多值得驕傲啊!它能再給人們結一次果實嗎?不能了,它只能結一次,現在它就要死亡,它只能估量那果實的分量,獨自欣喜或感傷!我曾畫過一幅綠色的高粱,一片充滿生命的高粱地,青蔥的葉叢中有瑟瑟的音響,是生命在展放的音響,令人陶醉的音響,雖然此時尚無高粱的果實。高粱都熟了,結結實實的紅腦袋綴滿了莊稼地,我於是又畫了一幅紅高粱,金黃的色調予人秋收的喜悅。垂死的高粱也充滿著喜悅,那是作者的喜悅。從青高粱到紅高梁,走完了生命的旅程,唯一的不可重復的一次旅程,人們自己也都是這樣走過來的,人們還將霜葉比之紅花,將金黃象徵秋色。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而涕下時,正因見到了古人的心靈,加倍懷念其音容笑貌。千萬年人類的青春和生命不早匯成了長河嗎,民族文化的長河,人類歷史的長河。長河裏流的不是遺骸,遺骸只能堵塞和污染河流。是遺骸生前創造的果實,是科學、文化和藝術匯成了永恒的洪流。結過碩果了,苞米與高粱的莖葉之枯萎毋庸悲哀,偉人的骨灰都撒進了泥土!

姜老的辣,藝術總在晚年成熟。蒼勁、洗練、老辣……都屬於老年作品的特徵吧,但緊跟著成熟之後往往是保守與老一套。蒼勁與老辣似乎易體現在筆墨技法方面,而保守與老一套意味著藝術生命過早的衰退,青春過早的消逝!80年代中國畫展是美協北京分會鼓勵創新的專題性畫展,有意高舉藝術青春的旗幟。參與評選的大都是中、青年畫家,我太老了,夾在其中顯得不太協調,自己感到有些愧意。聰明的小方向我安慰:“你是80年代的年輕人!”多令人興奮的珍貴語言啊,應轉贈給80年代所有的老年人和青年人!

1982年

列印文章    收 藏    歡迎訪問藝術中國論壇 >>
發表評論
用戶名 密碼

 

短笛 第六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