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為什麼假書畫能成交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24 13:28:06 | 出版社: 內蒙古日報社

 
楊丹霞

上次的文章説到了買家或者藏家動手買書畫前,應該具備的一些素質和條件,這次説説拍賣公司偽作成交的現象。

事實上偽作成交的原因非常複雜。因為作品一旦成交了,那就是雙方買賣認可的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就是一個客觀存在,不管你一個旁觀者覺得多麼奇怪或是不可思議。

假貨交易的成功既然是雙方的事,所以,談原因,也得從雙方面即拍賣行、買家來談。

首先説説拍賣行。

每個拍賣行都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流程。比如説拍賣行既然能有一定的力量徵集,當然也就有一定的鑒定能力。有一些拍賣行,尤其年份比較久,名氣比較大的拍賣行,他們更看重自己聘請的,或者是公司自有的一些鑒定人士的意見。對於公司之外的人的意見,包括專家的意見,不是完全不聽,而是有選擇的聽取和接受。

因為有時他們認為專家眼光太嚴。

確實是,因為許多專家是博物館背景,看東西往往是本著為博物館收購、為國庫把關的心態和標準來進行的,那怎麼可以放鬆尺度呢?就拿書畫舉例,如果徵集到的每件作品都依從專家的鑒定意見,買家倒是高興了,真假在最大程度上有了保障。但那樣拍賣行很有可能兩三年才能拍一場,拍賣行養那麼多人,拿什麼開工資啊?

好多新進場的買家不明白,拍賣行不是博物館,沒有給你只提供真東西的責任和義務。

再説,只要真的,別的一概不要,那賣家或是“倒家”可等不了,賣家、“倒家”就不高興了。現在是賣方市場,誰手裏有“好東西”誰就牛,就可以和拍賣行講條件,別人一般的貨要收接近百分之二十的費用,你就可以談到百分之八甚至更低的優惠條件。

得罪賣家的事,是任何一家拍賣行都不會去做的。

為了留住“好東西”,為了不讓“好東西”跑到別家去,把真假的尺度放寬一些,這就是很平常的事了。

為什麼我説到好東西還帶引號,就是這個意思,因為它既包括真的好東西,也包括了“有賣相”但不是真跡的東西。所以,有時不是説拍賣行不明白東西的真假,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因為競爭太激烈了,也只好“理解萬歲”了。

對於那些不同意見,有的拍賣行工作人員不太愛聽,有時還嘲諷與他們意見不同的人為“槍手”。因為不同意見的出現,總是為東西的成交、價格以及買家的最終付款帶來隱憂,這也是許多專家不願在拍賣預展上露面或不明確表態的原因,因為這是人家的生意,太直白、太學術的表態被認為是不合時宜、討人嫌的。

前幾年,我就因為幫朋友看東西,私下的表態被別人聽去,大肆渲染,添油加醋,使個別行家認為我就是“放衛星炸彈”的討嫌鬼。其實,他們聽到的已經都是“歪曲”、“變形”了多少倍的所謂“楊丹霞説”。

唉,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兩面,首先你不能辜負朋友的信任,但這個圈子實在太小,你説了什麼,往往一不留神會被道聽途説的人曲解甚至惡意的傳播。所以,我現在也是儘量慎重,一方面以嚴謹公允的態度做人、看畫,把握好自己,就像古人説的“心正則筆正”,另一方面,也注意不給那些無事生非的人鑽空子的機會,避免沒必要的曲解和誤會。

總之,無論是誰,時間會説明一切,無論是假話還是假畫、假價,抑或是別的什麼假,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出原形,而自己也只有像孔子教導的那樣,“人不知而不慍”,否則,只有如康有為感嘆的:“嗚呼!吾欲無言!”

話説回來,拍賣行並不全都是知假賣假。有的時候是拍賣行業的特殊性決定了,不可能會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去仔細、深入的研究,何況內地的拍賣業才開展幾年? 20年都沒有,我研究中國書畫27年了,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專家相比,也只不過算是剛入門,你能苛求一個從業僅僅數年的業務經理對所有的書畫家的風格面貌都精確掌握?對於任何一個業務經理而言,時間緊、任務重是永恒的難題。所以,在這種特殊性的局限下出現假貨也是有客觀原因的,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寬以待人”也是必要的,只是別忘了還有個“嚴於律己”,這個嚴,是收藏家購藏拍品應時刻銘記的,否則,買假貨就是再自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有些大拍賣行也有一些眼力很不錯的專業人員。要不然,各個行之間也就沒有高下之分了。就像葛優在《天下無賊》裏説的,二十一世紀最寶貴的不是別的,是人才。所有的事情都要具體的人來做,那什麼人做、怎麼做,講究就大了。一個眼力好、人脈廣的經理,就是行業中除了手裏有寶貝的賣家和掌握鉅資的買家之外最牛的人了。

另外,致使假貨上拍、成交的是“買賣眼”的存在和經濟效益的驅動的原因。

什麼叫“買賣眼”?就是看這東西有沒有“賣相”或是雖然“賣相”一般但價格很低,而不太關注東西真假、對錯。有些假貨寫得、畫得比真跡還討人歡心,就像以前有人拿著倣造啟功先生的書法,到啟先生家去請他看,啟先生打趣説:“您這件挺好,比我寫的好多了!”就是屬於偽但“有賣相”這一類的。

不可忽視的是,如果事情僅僅局限在眼力的高低也就罷了,可情況好像並非如此簡單。曾經有個拍賣老總跟我聊天説,不僅拍賣行的工作強度大,會讓人覺得累得像鬼,而且拍賣行業太容易讓年輕人被金錢誘惑,一個好好的人經不住誘惑,很快就能變成鬼。拍賣中出現的故意收假貨,自送自托,甚至與造假者內外勾結,合謀分成等等醜行,不是鬼魅行徑又是什麼?所以,在當今的經濟大變革時代,“順流而下”很容易,快速致富很省力。那在收貨時,除了眼力、經驗之外,每個具體操作的是人,還是鬼,也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拍品的真偽。

再就要從買家來説了。

一件偽作的成交,板子主要還是要打在買家的屁股上。為什麼?

這是書畫買賣千百年來的“行規”決定的,就是所謂“有眼買真,沒眼買假”,不管這行規多麼不合理、不近人情。無論是街上“串貨”的倒家,還是一舉手動輒千萬的巨賈豪富,大多數買到假貨的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

一是在入場初期,自己徹底不懂,但也一時詢問無門,只好無條件迷信某個拍賣經理或行家,在“買賣眼”的指導下,最終付出了高額“學費”,買了一大堆真假混雜,以假為多的“藏品”。

這類買家隨著時間的推移又有分化:有些人通過“交學費”,慢慢學習、琢磨,請教同好、專家,逐漸認識到已有“藏品”中的問題,醒了——我這樣稱呼有希望成為真正收藏家的人的醒悟,只有醒了以後,他才能脫離以往為人家湊成交率、幫助造假者或假畫販子快速致富的悲慘命運,逐步走上買真東西、買好東西的道路。

另外一類人則比較悲哀,就是始終醒不了。這當中有被最初的“引路人”洗腦的原因,也有買家自己過於自信甚至自負的問題,我把這部分拒絕醒悟的買家稱為入了邪教。你想想,要點醒一個入了邪教、毒沁骨髓的人,需要花費多少精力和口舌!而且如果你想這麼做,沒準兒人家還不樂意,還會恨你,説你根本不懂。想想這也正常啊,誰願意聽別人説自己花大價錢買來的“寶貝”是假貨呢?

二是有些買家貪圖便宜而買進假貨。這其中有的人對於書畫收藏、價值、價格甚至拍賣的規律都缺乏常識或一知半解,只是因為便宜而買進那些大名頭的假貨,比如三、五十萬買張齊白石或者張大千三平尺的畫之類的。這有點像北宋時的一個叫劉涇的進士,他開始時就是聽畫家名頭買東西,名頭越大他出錢越多。結果大鑒藏家、書畫家米芾幫他一看,統統是贗品。於是劉涇從此跟隨米芾學習書畫知識,經過10年的努力,終於收藏到了唐代名家的真品。所以,自古至今,對於沒有眼力的“好事者”而言,所謂的質優價廉只是將其拖入假畫深淵的誘餌,所謂“無欲則剛”,説來容易,所有的錯誤和損失,無非壞在一個“貪”上。

另一類貪便宜的人是知假買假的,這當中,將假貨用於應酬、饋送的佔了絕大部分。隨著生活水準的提高和收藏的升溫,一些官員、富商成為書畫的最大消費群體,而以送禮為目的的購買有時遠遠超過為欣賞和收藏。

用於公關的“雅賄”和用於自高身份的“雅玩”,在一定程度上使書畫、古董等藝術作品的成交、作偽都進入了一個空前鼎盛的時期。之所以買假畫,無非是商業精英們以最小“投入”賺取最大“産出”的“運作”。

最黑暗的莫過於自賣自買的,就是把假貨送拍,又自己舉回來。這當中有的是通過拍賣走一道程式,讓假貨有個所謂的“成交記錄”,伺機再去騙人;有的則是被所有買家不買賬的,無奈只有自己托回來,以免流拍了不好再出手,而且如果流拍,拍賣行的成交率也會受影響。這些行徑老行家都清楚,但新手有時就會吃虧上當。

倒騰假畫,是千年來書畫收藏和買賣的寄生物,只要有市場存在,這些作假、賣假的現象就不會徹底消失,所以,一個傑出的收藏家不僅要了解相關書畫鑒定知識、遵循市場規律,還得知曉各種騙子忽悠人的把戲。這不是説你僅僅依靠龐大的企業、雄厚的資金就能夠搞定的。既要練就火眼金睛,又要成就金剛不壞之身,談何容易!

去年,一位公司老總聽我的鑒定課,熱情的請我去他的別墅。閒聊中也看了一些他的收藏,其中不少書畫都是贗品,有拍賣來的,也有私下交易的,花了不少冤枉錢。他聽完我的意見自嘲説:“這些假畫讓我想到,再好的別墅,也得有間廁所。我呢,就成了假畫的廁所。”雖然現在他還在購藏書畫和其他藝術品,但已不像剛開始時那麼英勇無畏了,而是善於學習和觀察,冷靜理智的思考判斷,這就是一個大大的進步。

我想,什麼時候,我們的新一代企業家和收藏愛好者們能夠擺脫“房新、樹小,畫不真”的譏諷,能夠在自己的藏品中得到“與我心有慼慼焉”的共鳴,一個有品位的收藏家才可能真正誕生。到那時,擊鼓傳花式的假畫“旅行”或許才真正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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