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報
主辦:蘇州金雞湖美術館
協辦:國家美術
展覽總監:朱強
展覽統籌:張洪
策展人:了了
策展助理:陳安、黃晟骎
公共開放:2015年6月14日—8月22日
開幕式:2015年6月13日下午4點30分
展覽地點:蘇州金雞湖美術館
徐冰 2010芥子園山水卷34x534cm
無論是以北京三海、承德避暑山莊、圓明園三園為代表的皇家園林,還是以揚州瘦西湖園林群、蘇州拙政園為代表的文人園林,中國人的“園林情結”不言而喻。園林設計講究師法自然,其設計不僅展現著園林主人的藝術趣味,也體現著他對自然的嚮往與回歸。相比于多是皇家園林的北方,江南多是文人們的私家園林。蘇州自古就是一個適合創作的地方,池、泉、橋、洞、假山、幽林等自然式佈局,激發藝術家的靈感,又提供安逸的創作環境。中國的園林,特別是蘇州的園林匯集了建築、詩詞、書畫、雕刻、園藝等藝術形式而集大成。有言:“邱壑在胸中,看疊石疏泉,有天然畫意; 園林甲吳下,願攜琴載酒,作人外清遊。”“文”與“景”、“人”與“園”的和諧呼應,便在阡陌間得以體現。這樣的意境吸引著中國的當代藝術家,並深深地根植在他們的記憶中。
“園林”承載了太多前人的靈感與成就,是典型的“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的産物。在《紅樓夢》的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中,賈政帶領一眾賓客觀賞大觀園便談到“非此一山,一進來園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則有何趣?”道出了園林設計“開門見山”的設計趣味。曹雪芹的《紅樓夢》面世後,以大觀園設計為藍本的造園風格不脛而走,幾乎成為中國封建社會末期的造園發展規律了。無獨有偶,皇室貴族對於園林也有著濃厚的情結,乾隆皇帝就是園林的狂熱分子。《養吉齋叢錄》便有記載:“獅子林為吳中黃氏涉園勝景。乾隆壬午南巡,再遊其地,因畫其景,題詩裝弆,並識于所攜雲林畫卷。其後,于長春園東北倣造落成。”
而藝術家們由“園林”發散藝術靈感的就更是層出不窮。在當下的中國,無論一眾藝術家的作品採用何種媒介與形式,依然承載著傳統美學精神。“園林”這一題材,隨著中國當代藝術的不斷演進,正逐漸生發出更多指向與意義。首當其衝的,便是“園林”形象作為藝術家個人記憶的寄託與回溯。“園林”本于自然,卻又高於自然。它展現著園林設計者賦予它的審美趣味、精神追求,也體現了時代與歲月賦予它的社會面貌與價值觀念。不同於鋼筋水泥堆砌的冰冷建築,園林間的構亭營橋、栽花引水使其更富生命力與生活情懷。文人賦予園林的寓意寄興、林泉之思不斷延續,也成為藝術家“暢懷內心”的路徑。它承載著幼年小手牽大手的爛漫與懵懂、它凝聚著少年壯志滿懷的青春與冒險、它定格著成年飽經世故的沉穩與風華、它凝聚著老年年華垂暮的從容與安靜……藝術家們將他們對家園、家鄉、記憶的形象,在當代藝術語言的建構下,幻化為更加內隱的文化心境,營造別有深意的精神空間。在當下慾望化的消費時代中,如何守護詩性的人文資源,正是藝術家應該關注與思考的。“園林”,之於藝術家,是一種記憶、一種緬懷、一種宿命。那些文人墨客賦予園林的文化沉澱,通過這些藝術家的再塑造、再記憶、再思辨,上升為更具意味的文化精神場。
展望 山水鏡 不銹鋼 木傢具
對於更多渴望自由與自我的藝術家而言,“園林”所蘊含的“歸隱”與“野逸”也深深挑撥著他們的心緒。當明清文人將他們的雅趣訴諸於亭臺樓閣的佈置與點綴,園林與藝術便有著緊密的關係。蘇州園林淋漓盡致的展現出園林主人或造園者,對自然的追崇和對世俗世界隱歸。被稱為四大古典名園之一的“拙政園”處處流淌著主人王獻臣閒適自然的處世之道。“拙政園”初為詩人陸龜蒙的住宅,後為明代監察御史王獻臣的歸隱之居。明正德初年,因官場失意而還鄉的王獻臣以大弘寺址拓建為園,取晉代潘岳《閒居賦》中“灌園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此亦拙者之為政也”意,名為“拙政園”。閒居樂園,野逸自然。而拙政園中的小滄浪,其名之典取自於《楚辭•漁父》:“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足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擺脫塵世的志趣高潔,匯于景致之間。古人身處園林的“閒然自得”,面對當今城市發展進程,也成為一種精神與文化的衝擊。“園林”形象,成為藝術家們“烏托邦”般的理想家園。藝術家定格在畫面裏的一塊石頭、一汪池水、一座樓臺……都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他們面對冷酷、冰冷的城市生活,所感受到的遺憾與麻木。他們渴望踏入屬於他們的“桃花源”,構建出一座更為有血有肉的理想國。同時,更多的藝術家也將“園林”視為其在藝術創作裏的個性解放。掙脫外界的束縛、凈化內心的浮躁、叩問內心的真實。園林所展現出的“自然”,被藝術家們替代為心境的“自然”。也由此使他們的創作,放下過多的形式和指代,以純粹的方式,展現著自己的失敗與成功。“園林”曾經是古人們生活與心靈的歸所。而如今,藝術家們通過“園林”寄託著他們的感悟與率直。
毋庸置疑,中國園林所承載的意義早已超出了居住的範疇,而上升到一種文化精神的高度。中國古典園林不僅展現著對“自然”的再創造,同時還體現著園林設計者或主人的“人文情結”。“園林”被視作東方文化的有力傳遞者。中國的園林一般皆經歷過較長的歷史更疊,不同的藝術風格也因此在園林設計上得到延續。東晉時期便已經建立的蘇州園林,歷經宋、元、明、清多代的洗禮,其園林主人也由此不斷改變。蘇州四大古典園林的滄浪亭、獅子林、拙政園和留園便分別代表著宋、元、明、清四個朝代不同的藝術風格。不僅如此,“園林”亦展現出不同的文化觀念、思想哲學、倫理道德……移步換景的漸入佳境,也折射出東方文化的博大精深。另一方面,北方園林的“恢弘氣派”、江南園林的“以小見大”、嶺南園林的“絢麗纖巧”、蜀中園林的“樸素淡雅”……不同地域所反映出的不同園林風格,亦將東方文化以另一維度的視角呈現在世人面前。“園林”就這樣安靜的訴説著時間與空間所賦予它的豐富文化內涵。在當代藝術領域裏,“園林”與中國傳統文脈的聯繫最為直接,它的價值和魅力愈來愈被人們所重視和關注。而這樣深刻的文化內涵怎能不使藝術家“趨之若鶩”呢?“園林”之於這些藝術家們,已經不再是具象的“景致”,而是“文化”的集大成者。它成為一種誘惑、一種驕傲、一種靈感,喚醒這些藝術家心中的“東方情懷”。面對逐漸獨佔我們關注的西方藝術,“園林”不失為回歸東方藝術的最大“武器”。無論是潛移默化的滲透還是沉重有力的痛擊,對於關注“東方文化”的藝術家而言,“園林”顯然是無法釋懷的存在。時代賦予園林的非凡,也在如今這個時代轉化為“園林”救贖時代的力量。它在傳遞真正的東方文化,也在慢慢喚醒我們的文化責任。“園林”擁有太多的“形容詞”,慧心巧思、氣質出眾、靈性疏放……猛然發現,這些“形容詞”正是對於東方文化精神有力的概括。
園林包含中國人的傳統精神與造物審美,凝聚前賢的思想與才華,創造一個可觸、可感、可思的日常文人生活場域,更準確的講,園林是中國古人的精神生活場,是精英的精神烏托邦。
當代藝術對我們的思維方式提出質疑和解構時,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極力背離傳統文化背景的,即使“關注傳統文化也是以批判的姿態出現,以能夠掙脫得更徹底一些”。在當下,中國當代藝術正以它獨特的價值立場和美學方式,成為全球當代主流文化的一部分。社會的高速發展,給人們帶來高品質的享受,但也擠壓了現實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多的藝術家認為“新”就是對“舊”的再認識,開始創作與傳統有關的題材,並從傳統藝術中汲取靈感。他們認為,中國當代藝術家不應無視、蔑視自己的文化傳統,反而應該從中獲得靈感。他們中的許多人把目光聚焦于對江南美學的再發現。“園林異景”,我們並非要呈現不同園林的“各異”景致,而是他們對東方與西方、歷史與今天、文明與傳統以及全球化進程中當代藝術的看法。通過這場展覽,展示出藝術家們對待“園林”這一題材所發散出的“各異”思考。
管懷賓 《無人界-雷驚寒》裝置局部、 2015 金屬波紋板、黑絲幕、風扇、LED燈、鐳射控制器
此次展覽邀請的藝術家皆與江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或是仍生活在江南,亦或曾經流連于江南。“園林異景”展覽通過“無極”、 “煙雲” 、“虛境” 、 “幽玄” 四個部分,營造出一個完整的園林“異景”:
古人有言:“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無極,萬物之本源;無極,世間之永恒。孕育與發展,靜止與運動。園林之“無極”,在於趣美之定格,文化之傳承;園林之“無極”,在於時光之落定、歷史之延續。無有一極,無有不及。徐冰認為這個社會需要重新獲得對自然的尊崇;管懷賓的裝置藝術是用普通的材料來做一個微型的人文景觀;展望的假山石是傳統與當代的一個連接;邱志傑的作品結合中國傳統園林藝術和當代視覺,創造一個可步入的、園林式的領域;孫遜的動畫反射出一個個發人深省的玄虛意象;我們在李青的作品中,看到了他含蓄的、偶發的、拓撲的、不確定的東方式的美學特徵;倪有魚用“造園”的方式,傳遞出一種帶有生命感的傳統文化氣息。總之,他們的作品意在體現世界的多元和豐富性。
“愛龐公不入城閫,喜陳摶高臥煙雲。” 這段古人的話是對 “煙雲”的最好描述。園林之“煙雲”,話“隱逸”之“處世”,品“園林”、畫“園林”、釋“園林”……以“園林”為景、以“園林”為心。感千絲萬縷,化煙雲繚繞。得其心其境,尋煙雲之路。井士劍的作品似乎在一片煙雲之中,猶如一幅傳統的水墨畫;張恩利的作品是極簡的,幾筆下去,畫面就起“煙雲”,唯美至極;羅荃木感興趣的是人和自然的關係;季大純的作品具有國畫的意境空靈,並富有無盡詩意;章劍的畫讓觀者進入朦朧的夢境;尹朝陽從“青春遠去”中的平面化,到“烏托邦”系列厚重的肌理,再到“出山”系列中顏料的來回覆蓋、刮劃、塗抹,形成的模糊效果,他將目光轉向了中國的傳統之中。這些藝術家們更致力於自由地主體抒發和畫面表達,以“退”為“進”,達成一種全新的視覺感受。
虛境為景,不盡之意。虛無為道,包容萬物。有而若無,實而若虛。園林之“虛境”,闡情之味深,言之致遠。曲徑通幽,以小見大。柳暗花明,須彌芥子。生境、畫境、意境,得于虛境有無。余友涵的作品處處體現著老子“無為”的思想;何賽邦和武藝的水墨繪畫寥寥幾筆,極簡極少,卻讓繪畫回歸本質;近幾年來,劉國夫創作了一批以自然荒原為主題的藝術作品,“為今天的當代藝術生發出具有東方文明與氣質的異質景觀”;繼“城市”系列後,趙崢嶸的“園林”作品展現雜亂的書寫性筆觸,營造出詩意的氛圍;王亞彬“畫的靈感來自很久以前的中國所留下的遺産”;孫堯的作品讓人聯想到自然的原始和神秘。他們的作品由實境誘發,並開拓審美想像的空間,一種“詩意的空間”,是對自然的昇華。
張恩利 塑膠布 200x250cm 2009
幽而不露,玄而深遠。幽玄之妙,余情之美。園林之“幽玄”,在境之安詳、意之神妙。相由心生,景亦有心生。觀景得心,以心造景。境生象外,意在言外。園林“美”,情之“美”,心之“美”。鄭在東是一個崇尚“自然”的人,他的作品亦處處體現著“自然而然”的感受;洪磊的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他用現代的方式錶現出傳統中國畫特有隱藏不露的審美趣味;葉放反對露骨、直接、尖銳的感情表達,將人文精神內涵,帶到了他們的水墨作品之中;陸春濤的“荷塘”意在言外,傳達出一種不可言喻的、微妙的意味;鄔一名追求一種 “神似”的精約之美,他善於捕捉瞬間的寧靜,將我們熟悉的植物的細節淡化在他“水墨”的畫面中;董文勝的圖像風格有著強烈的南方文化氣質,並流露出神秘主義的氣息,凝集著不可言傳的意韻;劉琦的作品講求“恬淡”,隨性而安詳。在他們的筆下,江南風景園林有著東方特有的神秘之美,寄託著藝術家的精神追求。“境生象外”,他們的作品追求優美、安詳、柔和。現實中缺失的靈性與詩意在這裡生存、昇華為形而上的審美享受。
中國當代藝術近30年的高速發展,伴隨著一日千里的高歌猛進,近幾年人們對當代藝術的質疑也在持續發酵。自上世紀70年代末至今,中國當代藝術沿著西方視覺經驗,將西方近百年的圖式重新翻版克隆,就像中餐的回鍋肉似的回爐,這一方式讓我們已非常厭倦。中國當代藝術顯得危機重重,但又似乎具有野火重生的勃勃生機。越來越多人提出中國當代藝術“根”的問題,提出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不可能照搬西方,必須重讀傳統,對本土文化深入研究,以及把握全球文化發展的脈動,創作可以不擇手段,但應具有中國精神與氣質。本次展覽集結了這樣一批形式新穎,手法獨特,同時又具有本土思想與精神特質的當代藝術家作品,這是藝術家面對自我、面對社會、面對歷史所反應出的“各異”態度。 他們的作品能夠有力折射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影子。“園林異景”的出現,是一個有關當代藝術的話題,亦是一個有關責任、有關未來的深刻論題。“園林異景”會不會是一個契機?希望借由此次展覽,踏入蘇州這一特殊又經典的地域,遊走中國古代江南文化核心園林,邁出中國原創當代藝術堅實的一步。新的中國當代藝術正在以它獨特的價值立場和美學標準呈現給世人,以中國的方式關注當下人類文化的問題,也是“園林異景——中國當代藝術邀請展”的歷史使命與探索實踐。
此次展覽讓觀者試著放下匆匆的腳步,靜靜踏入一座園林,感受自己的真實與追求,見證歷史的塵埃與落定,並期待中國當代文化的無恒與安處……■
2015年5月19日于上海了了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