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
“我是設計這裡的建築師,想帶他們上去看看。”中年男子指指身後的攝影師和記者。保安馬上揮手放行,他已經聽説,自己服務的這個陳列館,其建造者剛得了國際大獎。實際上,這個叫做“普利茲克建築獎”的國際獎項,有著“建築界的諾貝爾”之稱,在其創立33年之後,第一次授予中國建築師。
走在通向樓頂的木頭臺階上,攝影師不經意地問:“這是你改建的古建築嗎?”建築師走在最前面,“你這麼説是對我這個作品的最高評價,這是一個‘新’建築。”他沒有回頭,正午的陽光垂直灑下,照在側臉上。他就是王澍。
從魯迅到沈從文
完成于2009年的南宋禦街陳列館只有幾百平方米,是王澍強調的“以小見大”風格的典型。當《外灘畫報》記者提出要以作品為背景採訪和拍照時,王澍説:“那就去禦街吧。”在禦街陳列館門口,王澍設計了透明鋼化玻璃走道和下沉式庭院。參觀者走在玻璃路面上,低頭就可以看到遺址自下而上疊鋪的南宋青磚路、元代大塊石路和明清及民國的磚砌路,呈現禦街完整的記憶。同時,這也解決了古代遺址和現代交通衝突的問題。
一根根木棍,像藤條一樣“編織”成建築的頂,借鑒了中國橋梁的傳統建造方法。“我只是使用一些傳統手法,你們感覺這個建築風格古舊,但整個小樓沒一處對古建築的直接借用,”王澍説:“所以你們覺得這是個‘古’建築,評價很高。”普利茲克獎評委會主席帕倫博勳爵,引用評審詞説明王澍獲獎的理由。“討論過去與現在之間的適當關係是當今一個關鍵的問題,因為中國的城市化進程正在引發一場關於建築應當基於傳統還是只應面向未來的討論。正如所有偉大的建築一樣,王澍的作品能夠超越爭論,並演化成紮根于其歷史背景、永不過時甚至具世界性的建築。”
普利茲克建築獎是每年一次頒給建築師個人的獎項。2012年普利茲克建築獎頒獎典禮將於5月25日在北京舉行。屆時,王澍將被授予10萬美元獎金和一枚銅質勳章。
王澍現為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院長。他1985年獲得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建築系本科學位,三年後從該校研究生畢業。1995年,王澍到同濟大學攻讀博士,2000年回到中國美術學院工作,從2003年起先後擔任中國美術學院建築系主任、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院長。
在東南大學建築系,王澍以狂傲著稱,有關他的不少“傳説”在建築界廣為流傳,其中,版本最多、最知名的是王澍有關“一個半建築師”的言論——他曾在碩士答辯會現場放言:“中國沒有現代建築師。如果有的話,最多一個半。我算一個,我的導師齊康算半個。”
獲得普利茲克獎之後,他的這段“輝煌”經歷被媒體反覆追問。當記者問及是否確有其事時,王澍哈哈大笑,“確實説過類似的話,但事隔多年,衍生出太多版本,以至於我自己都搞不清當年是怎麼説的。”他強調,“我只是要表達,中國建築界雖然不時有思想的火花和批判的意見,卻沒有持續和深入,沒有積累和傳承,永遠處於開端。”
大二時,王澍公開宣佈,自己無課可上,沒有老師可以教他。他曾寫過一篇洋洋灑灑的論文《當代中國建築學的危機》,批判了整個近代中國建築界的狀態,從梁思成到導師齊康都被涉及;他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説《死屋手記》為自己的碩士論文命名,影射自己所在的建築系乃至整個中國建築界。這篇論文讓王澍沒能拿到學位,他卻連一個字都沒改,離開學校時還影印了五本放在學校閱覽室。他的一位學弟記得,這篇論文被保存了很久,被後來的學生翻了一遍又一遍。
王澍將自己的經歷簡單地分為三個階段:1980年代言論激烈,1990年代沉寂蟄居,2000年以後埋頭工作。王澍記得在畢業十年後,與一位系裏的老師碰面時,對方仍然忍不住舊話重提:“每當你從走廊的另外一頭走過來,我們都感覺像是一把刀。那把刀寒氣逼人,大家都會下意識地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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