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荒野
在美國阿肯色州西北部的深山密林之間，有一條小徑蜿蜒而過，它途徑山林溝壑、幽谷深潭、瀑布溪流，把旅人引至大自然幽密的心臟地帶。這就是美國著名的觀光步道——奧索卡高地國家休閒小徑。在美國，還有上千條類似的野外徒步小徑。背包客們打起行囊，在這些路線上行走，體驗一份遁隱於世的幽靜與安寧。
採訪最前線
故影重溫
別了，高黎貢獵神
文/艾懷森
林間小道上，遠遠地匆匆走來一位傈僳族老人，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口袋，一頂舊氈帽壓過眉頭，遮住了大半個臉，卻遮不住老人的滄桑。他，就是白花嶺一帶有名的獵王老胡，據説在山上走，動動鼻子掐掐指頭，就知道動物在哪座山哪道河，徑直奔去，手搭老弩一箭射出，能瞄準喉嚨而不傷眼睛。可獵王已經不再打獵了，連往事也不肯多説半個字。不打獵固然好，至於連往事都不提嗎？
50歲以前，老胡獵殺過多少動物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但51歲那年，他突然全身紅腫，怎麼也醫治不好。後來，巫師告訴他，這是獵神的警告，只要從此不狩獵、也不要將狩獵技藝傳授給別人便能平安無事。他當即殺雞祭祀，燒掉了所有的扣子和弩箭，將鐵夾打成了一把長刀，病症果然消失了。從此，他再也沒有打獵。
我本想問他一些狩獵的事情，但老人極不情願説，只給我講了一個自己家族的故事。他們這個“胡”實際上是老虎的“虎”。相傳在遠古時候，有一個美麗的姑娘上山砍柴被一隻老虎發現，虎就化身為英俊的青年男子追求這個姑娘，姑娘與之結合後所生的子女都取名“臘扒”，即虎氏族。他説這個姑娘和老虎就是他們的祖先，他就是虎氏族中的一員，凡是虎氏族的人上山都不準獵虎。後來因與漢人交往多了，才慢慢地將“虎”改成了“胡”。
過去，傈僳族通常把認為跟本氏族有關的某種動物或植物作為圖騰崇拜。在現代社會，各種特殊的圖騰崇拜儀式雖已淡出他們的生活，但依然作為他們氏族的稱謂或代號。在高黎貢生活的15個少數民族裏，與傈僳族相同，獨龍族、怒族等最初都大多都以採集、漁獵為生，天生依賴自然，敬畏自然，在他們樸素的世界觀裏自然有著更神聖的地位。
1990年，我大學畢業後分配到高黎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最偏遠的一個管理站工作，當時我滿腦子都是從書本上學到的自然保護知識，對任何破壞自然的行為，無論是狩獵、採集，還是砍樹、開荒都無比憤恨。但是有一次，當我依法查處一個盜獵村民時，他的一句話竟讓我無言以對。他説：“在我們一直傳唱的史詩裏，首領 “括木必”在明朝嘉靖萬曆年間，帶領族人渡過瀾滄江，翻越碧羅雪山，最後進入高黎貢山東側的怒江流域到現在少説也有幾百年了，祖祖輩輩都靠山吃山，哪個男人不上山打獵？如果打獵能把動物打絕，那麼幾百年前早就打絕了，哪還等得到你們來建保護區？”
張口結舌之餘，我想他説的也有一定道理。從1983年高黎貢山被雲南省列為保護區到現在，的確不過二十多年，高黎貢山能在幾百年、乃至幾千年間養育無數以採集、狩獵為生的原住民卻依舊青山綠水，其中秘密何在呢？揭開這些秘密或許能對自然保護有重大啟示。於是我帶著這個問題走進高黎貢山。
傈僳族為什麼愛打獵呢？麻生果説：很久以前，有一個傈僳族人結交了三個朋友，一個叫“臘麻”（老虎），一個叫“阿穩底”（野豬），一個叫“餓爬”（老熊），他們一起吃，一起玩，一起住在大森林裏。有一天，四個朋友一起去爬山，三個朋友看到人很笨拙，便産生想吃人肉的壞念頭，它們商量後對人説：我們四個從今天起不串寨了，到月亮圓的那天，我們來比賽爬山，誰輸了誰就把心掏出來給大夥看看，人明知他們心裏打著什麼樣的鬼主意，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月圓的那天，他們來到山下一齊往山上衝，不一會兒，老虎、熊及野豬就爬到了山頂，等了好久還不見人到來，它們非常高興，以為可以吃人肉了。正在這時，山頂四週突然燒起熊熊大火，原來人已經約好同夥埋伏在山頂四週，等他的三個野獸朋友跑到山頂後便四處點火。大火過後，人們跑到山頂一看，三個野獸早已被燒死，一股香味撲鼻而來，人們試著嘗一嘗，發現經過火燒的野獸肉特別香。從此，朋友變成了敵人，人看見野獸就追就打，打到野獸後就用火烤著吃，慢慢形成了傈僳族人愛上山打獵的習慣。這就是傈僳族關於族人狩獵起源的傳説，雖聽起來荒謬，毫無科學性，卻充滿了少數民族的自然浪漫情懷。關於原住民，大多缺少文字記載，即便有，也是只言片語，有些民族甚至根本並無文字，多為口口相傳，這更增添了原住民的神秘色彩。
人如其名，歐正學算得上傈僳族族人中的專家，他告訴我，傈僳族獵手一般都供奉山神及獵神，山神主管山中動物及家中畜禽興旺，而獵神則保祐獵人捕到動物。每年農曆六月初六，全村人集體到山神廟（俗稱山房）宰殺雞或羊祭祀山神（宰殺對象視人數而定，但忌諱用豬）。獵神有兩種，一種是養在家中的獵神，通常供奉在獵人的臥室裏，出獵前用兩杯酒祭祀，打到獵物後用頭腳以熟食的形式祭祀；另一種是野外的獵神，一般供奉在離村子不遠處的地方，比如一棵大古樹或大岩石下，需要殺牲祭祀，祭祀時要點三柱香，到場的人都要磕三個頭。
以前，每年立秋後是圍山的季節。獵戶通常選吉日到“山房”祭祀山神，祈求山神“開山”，之後才上山有規律地佈置捕獸扣。第二天一早再去“轉山”檢查戰果，如果一隻也沒捕到，説明山神還沒有開山，需要15天后再去祭祀，祈求山神 “開山”；如果第二次仍然沒捕到，説明今年山神動怒，不宜狩獵，要趕快去幹別的營生。如果開山後第二天就捕到獵物，獵人需要把自己捕到的第一隻獵物做上標誌放歸大自然，然後再繼續，直到獵到那只有標誌的“第一隻獵物”即“封山”，這是山神提示：此次圍山季到此結束。最後，獵人還要按規定把這只動物帶到“山房”祭祀山神與獵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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