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除玄鑒,回歸本我——石虎先生的藝術精神

時間:2013-08-15 09:50:02 | 來源:藝術中國

文/王庚

石濤《苦瓜和尚畫語錄》中説:“畫受墨,墨受筆,筆受腕,腕受心”,一語道破繪畫中所爭論不休的“筆墨”二字實則源於內心,心受萬物,萬物受天,天受道,道法自然。石濤所言,在以四王為主導的藝術環境中,頗為“另類”。但歷史是具法眼的,致使後來石濤倚仗“搜盡奇峰打草稿”的藝術精神衝破了傳統的定論,逾越了四王乃至他所生存的年代,成為畫史上的一座巍巍雄峰。石虎先生亦提出了更為洗練的“神覺”二字,並在《象論》中説:“我使之思,我發之喜,我覺之傷悲,如上般般皆客體存在之實,按夫子後字的涵義它們皆屬於前我,前我非真我也,只有我的靈魂才是後我。後我近神而遠人,不可名狀,不可人欲。”他認為最為原初不受觀念意志所繩的一種玄妙不定的“後我”乃是最接近神性的。這種“神覺”正是藝術創作中自我靈魂世界的顯露。作為不同時期的藝術巨匠們,充滿著靈智與革新思想的藝術家,在時空相隔幾百年的距離中所闡發出同樣的觀點,從中不難窺得一個真理:藝術唯一不變的就是直抒心性,找回靈魂!

滌除玄鑒,回歸本我。我想,這正是石虎先生藝術思想中最為可貴精神。

“神覺”,讓石虎先生在藝術的探索中始終堅守著最根本的民族性,並赫然寫下“蠻夢”二字與西方當代主義決裂,讓自己的血液中流淌著東方民族的純正性,併為之發揚。眾所週知,石虎先生早在三十年前就已蜚聲中外,作為商業運作相當成功的他,並未選擇繼續重復自己的藝術語言,完善已經形成的繪畫技巧,而是掉頭獨往,消失在當下鬧騰的藝術圈中,去尋找更為深邃更加符合自己內心的精神家園——民間藝術。這種“怪異”的選擇,並非偶然,在先生幼年時的耳目浸染中就已經深深注入了對於民族傳統的情結。民間藝術中大樸而大雅的藝術魅力令先生癡迷,甚至在97年先生寫下《神覺篇》中亦大加讚嘆民間藝術的樸質之美:“有鄉人舉紙偶發喪,大師讚紙偶曰:‘真魂也!’有農嫗一色朱丹,彩華萬類風姿,一剪定像,神韻百代精華。大師讚之曰:‘真傳也!’有稚妮彩包戲踢,白墨畫地為房,廂廂遞入。大師曰:‘真藝也!’”石虎先生常年的漂泊,特殊而傳奇的人生經歷致使他所肩負的是輝煌五千年中華民族文化的脊梁。在他身上,並沒有傳統意義上文人雅士的那般尋跡山野,孤高自傲的避世情節,反倒更像拉起大旗奔赴戰場而為民族文化正本清源的革命將領!難怪先生會道出這般憤慨而又率真的話語:“歷史是十分沉重的,不想挑擔的人當然不會關心它的分量,我看到:年輕的否定派換上了洋人裝,他們持戈披甲,向中國畫壇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他們進攻的內容是:否定、否定、否定,他們進攻的形式是:嘴巴、嘴巴和嘴巴……使用著人家的創造,來嘲笑創造的發明者,用一張白紙上的美好想像來貶低別人的藝術作品,這樣的品格哪有一點真誠、善良和美好呢?”那種從內心迸發的言語或許令當代藝術界很多人為之汗顏,但是先生的棒喝之語正可以看出他對當代藝術“盲從”、“媚洋”現象的憂慮,也可看出他對於民族文化的捍衛之情和對藝術的赤誠之心。石虎先生對於藝術的探索的真誠,遠遠大於這個時代的許多畫家。王安石《讀史》有詩句:“丹青難寫是精神”,精神是什麼?精神就是內在心性的表露。作為革新中國畫的一員,先生被許多人誤解為“前衛”或者“邊緣”。無論是前衛還是邊緣,面對藝術的本質時都無關緊要。先生對於藝術的革新,並不僅僅局限于他名重當代的人物畫上,更確切地説,是他的整個藝術思想的革新。革新,並不是丟棄傳統,更不是媚洋!恰恰相反,石虎先生所提倡的“革新”思想是與“五四”衍生的白話文對峙,與學院派“用素描造型來改革中國畫”抗衡,與西方現代主義決裂,與觀念主義斷絕,去找尋更為純粹、更能代表民族文化本源的藝術,找回我們丟棄已久的根。

石虎 民工圖 76cm×48cm 紙本水墨 2013

 

石虎先生避開了所謂“正統”的藝術盲流,處於“邊緣”的他反倒讓自己更加澄清了。貼近內心,為所欲為,回歸到了最為原始最為自我最為生猛的地方。先生把這裡當做心靈的駐地,並浸淫在靈魂的自我之處:“像是靈魂對存在的佔有和給予。感知存在,眼手所作乃象,靈魂之佔有和給予便是心性之作。予有形以形外之形,從而不形之有形,有形其不形之象也。事物的存在本來就大於人感知的存在,我們為什麼總是拘泥于眼手呢?眼手的反映只接近人的感知,而神覺——靈魂的折射,則接近神。”(《象論》)

當我面對石虎先生山水畫稿的一瞬間,我被徹底的感動了。我已經完全忘卻了先生是一位優秀的人物畫家,並由心而感慨道:“當代山水畫家們真的應該感到慚愧了!”那種超邁神逸的山水氣象撲面而來,讓我無法不為之動情。這一切倘若沒有靈魂的支撐,先生筆下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特立的山水妙構!正如黃賓虹九十自述所説:“作畫當以大自然為師。若胸有丘壑,運筆便自如暢達矣!”曼妙的暈染和感性的線條,不正是內心逍遙的呈現嗎?先生區區平尺大小的畫紙裏,我讀到的卻是恢宏的大氣象。這種氣格並未受到客觀的尺寸所阻,反能由小見大。記得先生曾説:“畫畫是畫心,要在是與不是之間,不是畫有,而是畫空。”在我們欣賞面前的山水畫稿時,都無法想像下一張又會是多麼精彩而讓人出乎意料。這正是先生心中的一山一水,他完全打破了宋元以降山水畫法的一些定論,把山水與人物甚至花鳥的都融合了進去,在他的山水中看不見任何的機巧,滿是自我的靈魂,只有在先生的自我靈魂中,我們才能這般的感動。清代方薰《山靜居畫論》中説:“雲霞蕩胸襟,花竹怡性情,物本無心,何與人事,其所以相感者,必大有妙理。畫家一丘一壑、一草一花,使望者見心,覽者動色,乃為極構。”先生把無心的山水轉換成自己心中的丘壑,一花一草,也許就在先生的丘壑之間,或許置於丘壑之外,自由自在,毫無牽掛!看似非,實則是,是是非非,扣人心弦,沉冥入神。

石虎 法堂翠脈息萬山49.5cmx49.5cm 2012年

 

當下畫壇,無論是堅守傳統文人畫還是中西相容,都在現代社會中尋找所謂的自我與時代的突破。誠然,自我和突破是每個從藝者的夙願,是每個修行者所為之奮鬥的目標。但是他們在古人傳統中或現代語言中掙扎的時候,大都丟去了自我的心性而得不償失地複製模倣本不屬於自我的表像,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這種現象並非屬於當代,每個時期都會有此,所以清八怪之首的金冬心在其題畫句中寫道:“吾詩與竹皆不願同與人,同於人,則有瓦礫在後而被人譏。”金冬心雖涉畫很晚,但能直寫心性,脫盡作家之習,終能擺脫前人籬障而成為畫壇一座高山。直寫心性,不同與人,看似易,可恰恰也是眾多從藝者所難以抓住的。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不“舍”,不願捨棄舶來之物,反而得不到自我,失去了自我,丟棄了藝術的本質。在和先生的一次聊天中,先生談到繪畫的本質時,直來直去,一語驚人:“繪畫本來就是一個人完成的事情,它不像音樂電影等,需要眾人的配合才得以完成。在一個人的遊戲中,如果還不能顯露自己的心性,把自我表現出來,乾脆就不要選擇繪畫這一條路了!”

對於藝術而言,任何一個時期都會是少數佔據著真理。面對當代異常熱鬧的藝術圈而言,真理往往處於邊緣,從此而顯得孤獨寂寞。但是,當梳理美術史的時候,明眼人不難發現,每個時期的巍然高峰大多不都是處於當時所謂“正統”之外嗎?那麼,歷史不會讓孤獨者一直孤獨,也不會讓寂寞者永遠寂寞。心性的傳達,是藝術經久不衰的真理,石虎先生雖然遠離了“體制”,漸行漸遠,但是他找到了本我,退回到內心最真實不虛的那一塊地方,所以他會走得更為真誠,走得更遠,歷史也將會記住當代美術史上有這麼一座高峰。

壬辰秋于眠雲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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