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松和夫人黎模華。
中國畫還可以這樣畫
他的太太戲言:“劉國松就是個傳教士,他的宗教就是現代水墨畫。”劉國松則説,“我把現代水墨當成了自己的第一生命。”
業內人士評價,劉國松對中國水墨畫的變革的意義在於他極力引進20世紀中葉的抽象表現主義,最終以“中西合璧”的宋人山水圖式與抽象符號融合的改革方案,填補了水墨畫革新的一項空白,成為超出地域而具有國際意義的代表性畫家。
“14歲開始學習傳統國畫,大學二年級接觸到西畫,那時我就發現,和西畫比較而言,中國畫離我們的時代太遠。於是我就全身心地去畫西畫,走‘全盤西化’的道路。我花了7年的時間,涉足西畫的諸多流派,但畫到後來覺得這樣下去也不對。”劉國松説,“自己作為一個中國人,對西方的模倣只能是表面的,我們不了解西方的傳統,我們認為的新恰恰是西方的舊。”
意識到這一點的劉國松感到很失落,很痛苦,“我們有五千年的文化,有深厚的傳統,怎麼能眼看著中國畫衰落?中國畫的本體不能否認。”於是劉國松喊出“要革中鋒的命”,提出了中國畫的現代化,中國畫應該反映我們的現實生活,應該和古人畫得不完全一樣。
上世紀60年代中期,劉國松賣出了第一幅畫,90美元。“當時我們高興壞了。不久,我第一次去美國辦展覽,29張畫賣了27張,一張200多美元。這在當時是不少的一筆錢呢。”説起往事劉國松很興奮。
從1965年至今,劉國松應世界各地美術館及博物館的邀請,已舉辦個人畫展百餘次、參加國際性團體展百餘次,並獲得多項殊榮。全球收藏其作品的美術館和博物館,已有50余家。1998年,紐約市古根漢美術館舉辦的重要展覽《中華五千年文明藝術展》中,唯一被邀請的台灣畫家,就是劉國松。
上蒼給我留了一隻耳朵
劉國松是1949年兩岸隔絕後台灣文化界訪問大陸第一人。1981年,劉國松第一次來大陸參加畫展。“當時偷偷摸摸的,不想聲張,結果一回台灣,就有台北的畫家朋友打電話問我:‘説你去北京了?’”我當時就想,連朋友都知道了,臺當局肯定也知道了,索性豁出去了。“後來就欣然接受大陸不斷的邀請。
自從上世紀80年代初衝破阻力到大陸訪問至今,劉國松幾乎每年都到大陸來,堪稱兩岸藝術界的辛勤使者。他居住在香港時,就起了一個“轉机站”的作用,幫助大陸及台灣的朋友互轉信件,相約見面。還在台灣《文星》雜誌的“封面人物”上,每期介紹一位大陸的知名畫家。
在大陸的經歷也給劉國松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劉國松68歲那年,西藏大學邀請他去講學。“我想一定要去雪山看看。一個在西藏土生土長的青年畫家巴馬扎西陪同我,臨上去時,大家都告誡我在山上不要待太久,最多只能半小時。當我爬上山看見雪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成片的白雲在山腰間飄動,真是美極了。我為這人間難得一見的美景興奮不已,也忘了時間,3個半小時才下來!”劉國松笑著説:“回到日喀則,我太太嚇了一跳,因為氣壓的關係,我的頭虛腫得很大,像個大頭娃娃。這倒在其次,回到拉薩,乘飛機一到成都,我的左耳忽然失聰,到好多地方治還是治不好,就乾脆放棄了。”
劉國松嘿嘿地樂道:“我覺得上蒼對我不薄,讓我看到那麼美好的景色,還給我留了一隻耳朵。我決定不治了。以後,生活反而一切都正常了。”
這個老公真淘氣
在記者眼中,已經是74歲高齡的劉國松是一個特別可愛的老頑童,圓圓的腦門亮晶晶,兩眼一笑成月牙,大嗓門亮如洪鐘。與他同桌吃飯,他一人的直嗓子響遏行雲,愣是壓倒整個大廳客人的聲音。但是,大大咧咧的劉國松也有細心的一面,吃飯的時候總是先給太太夾菜,這讓記者大為讚嘆。太太卻氣哼哼地説:“別提了,他每次夾的都是我不愛吃的菜。”劉國松“辯解”説:“她挑食。”
太太説:“他開車很快,這麼老了還像個老‘太保’。”劉國松反駁説:“我開車快,是怕睡著了。”
太太一直很奇怪他從不怕失敗會丟人。“全力以赴,失敗有什麼關係?如果瞻前顧後就會打折扣。”劉國松自有理論。
太太説:“我在家裏脾氣算最好的,特溫柔,碰上他這樣的不得不用‘武力’。他有的時候真是沒心沒肺。”劉國松得意地補充:“有時候吵架,我沒當回事,一會兒就忘了,到了晚上上床就呼呼大睡,沒想到她還生著氣,一腳就把我踹下床。”
太太説:“他特別好客,但是經常不通知我,搞得我措手不及。有一次,我一打開門,看見他的一大幫學生站在門口:‘師母,劉老師讓我們來吃飯。’我當時差點暈掉。我現在做飯水準高,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太太爆料説:“別看他總是笑,其實他特愛哭。看電視經常一人就在那裏哭得好傷心,全家人都莫名其妙。後來知道他想到了他那可憐的媽媽和自己小時候窮苦的生活,所以感同身受。”
太太又説:“他對一無所有從來不畏懼。”有一次刮颱風,窗子沒有關,結果家裏的東西都泡了,沒法用了,被子也濕了。我就哭:睡在哪啊。他滿不在乎,説“沒有就沒有了。從小就一無所有,我就不怕一無所有。”
“阿姨受苦了”,記者很表同情,但是他太太笑了:“雖然那段生活並不富裕,但是和他在一起很快樂。”
這個老爸有點倔
對於自己的姻緣,劉國松説:“我很相信緣分。”劉國松16歲考入南京國民革命軍遺族學校。那所學校的校務主任,正是他後來的岳父。一次,劉國松被選為學生伙食委員,那個時候不懂事,不知道錢貶值得厲害,只知道菜真難吃,結果就去找校務主任吵架。“他父親就很不喜歡我。”劉國松至今回憶起來還挺不好意思。“等到我和太太談戀愛了,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她家拍岳父馬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我剛入正題,他爸爸就説‘停’,學生那麼多,選誰不好選個我最不喜歡的。結果我就被趕出去了。”劉國松繪聲繪色地描繪。
“好在岳母大人看好我了。岳母怎麼喜歡我,你講。”劉國松要借太太之口滿足虛榮心。太太笑著説:“我媽媽説,這孩子很聰明,以後會有出息的。”後來結婚的時候雖然岳父沒有來,但是第二天回門,岳父態度立刻就轉變了,“後來對我好得不得了。”劉國松樂滋滋地説。
在自己女兒找對象的時候,劉國松扮演了岳父當年一樣的角色,竟然還把女兒男友送的花給扔掉。“因為所有的父親都覺得別人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劉國松笑著説。
“您畫了一輩子,今後有什麼別的計劃嗎?”記者笑著問。“我啊,要畫到95歲!”劉國松大聲説,“我總要留個5年休息一下嘛。”話音剛落,太太轉身離去,留下他和記者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