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宗教,科學,藝術三者之間有時如同兄弟,你不行我上,我不行你上,相互補充對方之不足,目的都是使人類的生活和思維空間不斷擴大。
很多人認為,藝術關心的應該是文化問題,現在還有政治問題,環境問題等等,於是不懂政治,文化水準一般的藝術家們就只有跟著批評家跑的份兒了,道理很簡單,批評家畢竟比藝術家看的書要多一些,而文化學者又比批評家的知識淵博一些,這些人更能從全局看問題,準確的説,更有政治頭腦。可憐的藝術家們,必須要思考不是屬於自己擅長的問題了。我們可以歷次的研討會為證,哪一次直面過藝術問題?
話説回來,藝術又有什麼好談的,誰關心你的那些技術問題,或者玄而又玄的直覺或終極問題。人們談話的內容要有針對面,試想,如果你不讓他們針對西方,也許他們就會針對北方,或北方人針對南方。在比較封閉的時代,國內的藝術圈曾經是這個藝術院校針對那個藝術院校。
是不是人類必須有敵人?人類需要冷戰?美國人在世界各地尋找假想敵,正如國內一些人在西方尋找假想敵,相比之下,把當今政府作為假想敵簡直就是小兒科。
人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美好理想,希望生活在一個沒有敵人的天堂社會裏,如果僅僅作為理想,那是美妙的藝術,但如果圖謀在現實中實現這個理想就很危險,會産生暴力,因為人的本性需要敵人,為了實現理想就要與敵人鬥,直至消滅敵人,為此必會帶來災難。所以當代法制觀念的一個重要方面實際上包括——保護敵人。
我更願意看到人們在藝術中實現理想,在現實中尋求合法。
看來,為實現理想還是需要假想敵的。沒有假想敵的日子似乎太平淡,缺少動力,但有了假想敵之後,藝術又沒有了好壞標準(如分寸感,原創性等),只有自己人和敵人之分。因此我們還要注意這兩層意思,一個是,假想敵是競爭的需要(行為上的策略),還是藝術的需要(獨立有價值的思想),不要因為行為上的策略需要而喪失了藝術;另一層是,如果是策略上的假想敵,那肯定是別人,如果是藝術呢?自己,還是別人。
獨立的藝術是不斷超越自我的,沒有超越自我的前提,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往往顯得蒼白,牽強而又簡單。
另外,作為獨立的藝術,還要謹防進入別人的話語圈。
——感慨上海雙年展
我一直在尋找我以為的人與神的結合點,人即慾望,物質------,神即自然,精神。這兩個極端應該有一個縫合處。人主外而神主內,物質在外,自然(精神)在內,二者不可缺一。問題是,如何讓它們同時存在,這就需要準確的找到二者之間的二分之一處。
不錯,我是同意有純藝術這回事的,就象我相信絕對的真理一樣,只不過我們很難達到而已,對於我們來説,能接近真理(純藝術)就可以了,就如同靈魂是絕對的一樣,並不因為附在肉體上就沒有了靈魂,靈與肉可分可合,相輔相成。
把藝術分類本來是理論家和批評家為分析和介紹給受眾的方便而不得不採納的方法,但不知為什麼後來成了藝術家自覺遵循的規則,這個誤區導致了藝術家不在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從事藝術工作的人,而是某種學科的繼承人,一種高級熟練工種,一種宣揚某種主義的人。
藝術關注文化本身也是一個圈套,因為上帝賦予藝術家的職責是創立新的文化,哪怕這種文化只存在五分鐘,因為人需要它。它的基本前提是非功利的,反對任何既有文化經驗的。當然也不是絕對的不能有一點功利,換點錢生活是可以的,這種看的見的功利總比那些貌似非功利,而實際上急功近利的好。
藝術哲學實際上是一種通俗的不能再通俗的哲學了,它甚至是哲學的最原始的起點,巫術或神話。
在藝術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借用,無論是知識分子的崇高還是下裏巴人的調侃。
藝術是一種玄學,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分寸感的把握和對界限的突破。而界限的製造者也恰恰是藝術家本人。製造一個世界然後又毀滅一個世界是一個藝術家的日常工作。
我相信有純藝術這回事,但它不是孤立的存在的,它就像任何一個靈魂一樣,是附在某個軀體上的。
事實上,任何東西,對於人來説,都是虛幻的,我思故我在。追求虛幻的事物,構成了我們的生活。什麼是實實在在的呢?生和死,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那麼,怎樣理解人生呢!這是一場遊戲,或經歷,只要我們遵守遊戲規則,儘量讓自己過的好。除此之外,是上帝給人類的自由和想像、激情和創造的世界。就看你用不用,從這個意義上講,並非冒險。我的矛盾代表了人類功利思想的弱點,也正是這點,構成了人性複雜的一面,換句話説也是有趣的一面。自己永遠是自己的敵人,與自己搏鬥,其樂無窮。
1999年
在華麗的表面下被抽空的山石所隱現的假想既是我們今天真實生活的定義。
1998年
面對大自然,人的生命顯得極其弱小;面對人類的高科技、新發明,人的生命同樣顯得弱小,只有在微縮的景物(事物)面前,是否才能體會到生命的價值?藝術擔當不起拯救生命的重任,只能在精神狀態中讚美和表達生命。但當這一切已成老生常談,令人厭倦的時候,真正的生命紀念是無奈,還是精神的勝利?
——武器盆景
我認為某些材料只有在其社會化的流行過程結束之後,其本真的意義才能顯現,這或許也是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同時我也要求對材料的使用必須具有不可替代的內在道理,來自精神和物質兩方面的,要求對材料的意義和品質的理解準確而有共性。另外,還要與你的觀念相匹配,儘量做到嚴密和無懈可擊。在這方面我是個完美主義者。
人類因為需要才出現了藝術,但藝術僅只是個抽象的概念,它需要不斷變換形式才能滿足人類那容易麻痹的神經系統。
事實上,也確有一股所謂西方方式在左右著我們,潛在著影響我們,但這並非是西方方式,它只是一部分西方人專門用來對待中國的態度。我們不能把這世界上,富有創造性的思考和關懷人類普遍命運這些偉大的東西都歸給西方,好象我們只能做些落後的地域性的事情,這哪是中國的傳統,更不是那個曾認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帝國的傳統。我當然不是留戀古代輝煌的唐帝國,我是想説明每一個健康的民族都會把人類的未來當己任,至少也有過那種傳統;即使從最小的人類個體的精神需要來説,也都有超越自身經驗的要求。
如果説後工業社會的物質觀念的變革表現在從承載精神到精神物質化的實現上,就如同精神可以商品化、物質化,那麼,雕塑作為物體的藝術當如何對待呢?隨著人類社會向不可知的未來發展,是否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的向邊緣挑戰,而我們在這個過程中得到的不僅是對一個名詞的深化,更重要的是借助觀念的變革突破我們思維的界限。
——關於藝術的問答
1997年
藝術畢竟不是理論,因為它最能打動人的地方往往恰好就在於不能用語言或邏輯表達的那一點上。當然我們可以把過程及原因展現出來,甚至把作品中的道理講情楚,但這些仍不能代替觀眾在現場直觀瞬間所得到的感受。這並不是説不需要理論和邏輯,那種不可言述的感受是應建立在理論和邏輯之上的。理論和邏輯的角色是把問題引深。( 筆記)
藝術家談藝術有一種難言之苦,因為你所説的每一句別人能聽懂的話,都會被認為是你的局限,而每個做作品的藝術家都清楚自己想的不只是這些。
如果我説我真關心社會,那不過是個幌子。如果我説我不關心社會,那無異於我承認自己有偷窺僻。
如果把我關在一個黑屋子裏,我是不能創作的。離開了思考的對象,我和一個普通生物沒什麼兩樣。
實驗藝術就如同一個臨時的處所,它只意味著一個暫時的措施或辦法-------或許還有更好的。
我一直在努力使我的複製效果更為逼真,儘管是被改造過的真實,但它負責承載我對當代社會各種資訊的綜合思考,既所謂精神狀態的物化體現,也是我個人的臨時棲身所。
人與社會的關係就如同兩面對照的鏡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似融合的東西,實際潛藏著巨大的矛盾。當無意義的感覺、一種無奈感已到了無以言狀的地步時,我們不如積極,健康的面對問題,這時,辦法就出現了,儘管也許是個荒唐的主意,但這總比沒有安身之地要好。(筆記)
1996年
這是個只能如此的社會,前不見古人,後不會有來者,我們只能如此,別無選擇。
我的創作並非一定要完成一件藝術品,但一定要有藝術的功能,我用藝術的原理,解決我心靈上的問題,而且我認為由於我對問題的關注往往是綜合性的,而使我的個人問題具有相應的社會性和綜合性。我看到,雖然現代的藝術如同現代社會的分泌物,不好看,但就像原始的圖騰一樣,對心靈有作用。
遊戲——作為人類智慧的結晶,始終是規則下的産物。人的適應不同規則的能力是超出想像的,現在需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而且還能不斷做好。儘管有時看來實在是不應該的事情,因為做不好不行,不適應不行,總是叫著保持一個完整無缺的自我的人可能最後成了怪物,而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人們成了合法的怪現象,可以接受的怪物。它荒誕,但合理,你甚至沒有理由不去容納,除非你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很多詞彙在使用中越來越詞不達意,很多事物越來越沒有了原來的內容,但人總是要説話的,因為人的想法需要表達,所以我們只能在舊的事物中賦予新的內容,於是新的詞彙誕生了。人類總要生存下去,萬物依然生長,晝夜輪迴,——對象在改變,但方式是永恒的。
藝術畢竟不是理論,因為它最能打動人的地方往往恰好就在於不能用語言或邏輯表達的那一點上。當然我們可以把過程及原因展現出來,甚至把作品中的道理講情楚,但這些仍不能代替觀眾在現場直觀瞬間所得到的感受。這並不是説不需要理論和邏輯,那種不可言述的感受是應建立在理論和邏輯之上的。理論和邏輯的角色是把問題引深。( 筆記)
藝術家談藝術有一種難言之苦,因為你所説的每一句別人能聽懂的話,都會被認為是你的局限,而每個做作品的藝術家都清楚自己想的不只是這些。(筆記)
如果我説我真關心社會,那不過是個幌子。如果我説我不關心社會,那無異於我承認自己有偷窺僻。( 筆記)
我的創作並非一定要完成一件藝術品,但一定要有藝術的功能,我用藝術的原理,解決我心靈上的問題,而且我認為由於我對問題的關注往往是綜合性的,而使我的個人問題具有相應的社會性和綜合性。我看到,雖然現代的藝術如同現代社會的分泌物,不好看,但就像原始的圖騰一樣,對心靈有作用。(筆記)
1995年
我理解的個人話語是以個人方式對個人以外的問題的介入和表達。------藝術家的個人話語不同於一般人的個性,它不是脾氣的産物,而是一個人全部生命的綜合體現。每個人在其成長過程中除了共有的習性外,還形成了自己的特殊性。不同的經歷,生理和心理特徵使得每個人之間産生了區別,使生命體産生了特殊性。當這種自覺意識覺醒之時,就可以用自己獨特的方式錶現大家共同關心的問題,政治家統一了一部分人對社會做出反應的聲音,世俗社會統一了另一部分人的表達方式,只有藝術才能使我們聽到真正來自獨立的個人的話語。(藝術的個人話語)
對於我個人的創作,我更側重於準確的把握當代,不是落後的,也不是新潮的,準確是我的目標。為做到真實,不加偏見,我必須消解過多過重的情感,極力還原事物的本來面目。我希望創作中的個人總是處於可進可出的狀態,一方面投入,一方面能及時跳出,進行宏觀思考。在我的誘惑系列作品中,超長的動作和虛空的人殼的結合,作為我個人的方式,表達對社會,對人類及世界的關注。但有時我也懷疑,在這背後的真正動因是否仍是個人問題,把關注社會作為幌子,關於這些我承認有時是説不清的。(藝術的個人話語)
如果有人問,藝術是為藝術而藝術還是為社會服務,我的回答是:我的藝術就象日記,為自己服務。(藝術的個人話語)
藝術在意念中完成了人類的願望,但這又似乎與意淫不完全相同。意淫是在意念中就能完成的滿足,而藝術則是在一個物質的作品面前,戰勝某種虛弱的精神而達到昇華。接受一件作品就像接受一個鬼的形象,人的精神提高了,膽子也變的更大了。這是人類通過藝術達到的進化。
創造不是藝術,創造了藝術語言才是藝術。
藝術始終是一個造鬼的過程,原始社會有原始人心中的鬼,現代社會有現代社會人心中的鬼,鬼既問題,鬼既恐懼。(藝術中的鬼)
1994年
藝術的審美作用是留給後人的,當那個時代的問題在我們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的時候,留給後人的就只剩下形式的美感了。而真正的藝術在它産生的時代,都是具有解決當時人類精神病症的功能的。
在古代,吃、喝、拉、撒這些物質上的問題對人來説是很容易解決的,而懂得思想卻給人帶來了精神上的煩惱。一方面它幫助人類比動物更好的獲取食物,而另一方面,由於思想所帶來的對周圍世界的敏感,卻常常使人類陷入憂鬱、痛苦和絕望之中。藝術雖不能有具體的治病作用,但它至少可以使人的思慮(焦慮的心態)有一個歇息之處。它幫助人類克服精神和思想帶來的負面影響。
那些軀殼界於人與動物之間,尋找一種人的雙性效果——人性,社會性。(關於誘惑)
人們習慣於用正統、嚴肅,古板的詞彙來描述中山裝——一種中國特有的國服,而忽略了其中的生命的象徵意義,藝術內在的邏輯往往揭示出這樣一個真理,當我們試圖抑制生命勃發之時,也正是生命將以一種摧毀一切的力量洶湧而出的開始,它還告訴我們,生命是不可能被抑制的,它只會在這種反作用中變的更強壯,更具有破壞性。(藝術筆記)
動態是極限超常的,服裝卻是極限正常的,中山裝最具有代表性,它代表了中國一個世紀的政治、文化。我們所受的教育使每個人身上都穿著無形的中山裝。
——翰墨藝訊
使用中山裝是因為我對它記憶最深也最熟悉,它可以準確的反映出一個世紀以來,根植于我們內心的時代印痕。服裝的功能雖然是為了遮體避寒,-------,但服裝同時還反映出人類社會具有時代特點的文明狀況。當我把中山裝穿在那些超長的人體軀殼上時,等於是給人的內在精神現象套上了一個可視的精神外殼。
空靈空——誘惑系列創作談
藝術的奇妙之處還在於,普通的手工塑造帶來的成果,居然使我們的感覺和思想進入了從來沒有涉及,也沒有想到的另一個世界;在思維的操縱下,塑造本身又超越了思維。這種往復運動不知將給我們帶入什麼樣的境地。
將很多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而且要做的合理,看不出破綻。藝術就是要把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還要讓你接受。
當我們用藝術的方式錶現社會的時候,我們是為了藝術呢?還是為了社會。因為無論我們無論為了那一方,另一方都有可能成為犧牲品,一方總要被另一方所用。
中山裝的正統、嚴肅、古板與動作的扭曲,超長是兩個極端負於戲劇性的對立與衝突,在這種痛苦的近乎絕望當中,我找到了藝術的審美的一面,轉而開始欣賞它,讚美它。
人類有能力確定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嗎?事實上,每當人類確定自己的行為正確之時,也就離真理又遠了一步,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決定一件事情,只要做就可以了。思維和行動本身即是一種決定。
也可以説,每個人説的話都是真理,每個人的角度都是正確的角度。
我們生活在現實中,已經習慣於週而复始的生活方式,因此我們看待事物的方法也從習慣而生。我們在各種概念,文化的籠罩下,使用邏輯這種方法解釋萬物。我們的被動在於四處找靠山,先是東方,後是西方,後來又是東西結合的。
這是個絕對自由,平等,充滿幻覺的世界,猶如在宇宙中遨遊,領略冒險帶來的刺激和奇想帶來的快樂,同時也品嘗黑夜中孤獨的恐懼。
我們自己不要給自己畫界限,也不要以別人的界限為自己的界限,戰勝心理上的障礙比獲得物質上的滿足更難,只有具備了真正意義上的心理自由才會帶來人格的獨立。
有趣的是,這一充滿幻覺,充滿奇遇的靈魂遊蕩,卻是通過具體的手工勞動和製作行為獲得的,有時就象一個手握泥土和石塊大喊征服世界的乞丐國王,這也許正是藝術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