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仃先生和他的照片故事

時間:2009-04-01 13:22:42 | 來源:藝術中國

1949年的“開國大典”,已成為一個紅色又激情的精神符號,它的設計者,是誰?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全國政協會徽和開國紀念郵票,它的創意,設計者,是誰?

在中國,和國家的命運聯繫得如此之緊的藝術家,是誰?

在漫畫、年畫、書法、壁畫、宣傳畫、裝飾畫、水墨畫、焦墨畫、展示設計、藝術教育、藝術理論、中外藝術交流這些領域,都有廣泛涉足和驚人成績的,是誰?

在本世紀未,被人譽為一部活的現當代中國美術史的,是誰?

……

是張仃。

張仃, 1917年陰曆5月19日生於遼寧北鎮縣醫巫閭山下周屯,那個地方,被人戲稱為“只出白薯和鬍子”。他在兄弟中排行第五,上有四個哥哥,兩個姐姐,下有兩個弟弟。“九.一八”事變,張仃流亡到北平,那時是15歲左右。用張仃先生現在的話講:“15歲以後一進關,就變流浪漢了。

沒有家了。”從東北去北平的時候,還有個小插曲:當時,有個小知識分子在張仃的家鄉流浪,他琴棋書畫都會一點,自稱是北平人。張仃的父親就把他請到家中,來教教張仃。張仃正失學在家,他所讀的中學的校長校董因為同情山民暴動,被軍閥湯玉鹿的部下給槍斃了,學校也被砸爛,軍閥的理論是“青年識了字,就會想入非非”。張仃跟著那個“北平人”學習了一階段書畫,“北平人”提出要回北平,並對張仃的父親説,張仃可以去北平讀書,他家有房子,儘管住。他拿著盤纏和張仃的學雜費用,帶張仃上路了。火車到了天津,他對張仃説要去會幾個朋友,就帶了張仃下車,住在一家小旅館裏。他吸完大煙挾資溜掉了……經過一番週折,張仃才從小旅館脫身,去了北平。

在北平街頭,張仃看到一個廣告,是張恨水任校長的美專招生,校董有劉半農、錢玄同等人。當時張恨水的《啼笑姻緣》正走紅,張恨水其實是利用自己的名聲,為他弟弟張牧野幫襯。張牧野畢業于“京華美專”,自己任教務長。張仃投考的是國畫係。張仃先生回憶道:“一到發榜,我排在16還是14名,記不清了。一共招生30來名,我在中間。當時什麼都考,我數理化不行,國文和畫畫分數算已過關了。”

考上美專後,張仃給他父親一信。因為他父親雖然對學畫支援,卻不同意考美專──認為會餓肚子的。張仃在信中説,美專畢業後的文憑相當於大學文憑。大概是這一句話打動了他父親,就寄來了一百元錢。張仃用這交了學費、住宿費後,也就沒錢了。沒多久,日本人佔據熱河,張仃的父親也失業了。美專在東四十一條,東邊有個南小街,是朝陽大學的所在地。大學裏設有“東北流亡學生簡易食堂”。屬救濟性質的。張仃就去那裏喝點稀飯,吃兩個窩頭。冬天的時候,連棉褲也沒有,只穿一條燈籠褲。在物質生活的極端貧困之外,張仃的精神生活更加苦悶。張仃先生説:“這個學校沒有內容,很腐敗。大家閨秀在那裏勾工筆,畫仕女,這種空氣底下,我很難忍受。”於是,張仃串聯了兩個學生,組織起戰地宣傳隊。

一位東北軍的下級軍官説,從張學良到東北軍都願意抗日,只有蔣介石不願意。你們不要向我們宣傳了。這時候的張仃才知道中國的抗日問題很複雜。苦悶之中,開始大量閱讀魯迅的作品。一本《偽自由書》經常放在身邊時時翻讀。也就在這時,張仃開始畫漫畫。他畫了《有吏夜捉人》。《焚書坑儒》等三十幾張漫畫。《焚書坑儒》用的是民間水陸道場畫的畫法:閻王是蔣介石,一幫小鬼在活埋左翼作家。丁玲被關在鐵籠裏,還有幾個小鬼拿著鐵鏈,在追挾書而行的魯迅。正遇到美專校慶,通過努力,獨辟一室展出了。劉半農來參加活動,看到這些漫畫很高興,一了解張仃是東北人,生活很苦,就把張仃介紹給成舍我──他是《世界日報》的社長。張仃上半天去《世界日報》上班,設計廣告,下半天返校聽課,半工半讀到被國民黨憲兵拘押時結束。

當時,北平共産黨的地下組織差不多全被破壞了,只有一個“文化總同盟”還在活動,他們看到張仃的漫畫,通過考察,提議張仃把左翼美聯恢復起來,讓他負責組織部。張仃就往各學校跑,找進步學生。1934年夏天,張仃去美專同學淩子風家(淩子風,當代大導演,其時在西畫係學習),被埋伏的憲兵逮捕了。還有淩子風。讓他們登報聲明退出,就能得到釋放。他們拒絕。關了將近一個月,就把他們用繩子綁著,一長串,有二、三十人,從東四押到王府井,又押到車站。憲兵還向觀望的市民吆喝:“看,看,共産黨的下場!”當初張仃還不是共産黨。是國民黨把大部分進步青年,趕到共産黨那裏了。押到南京後,張仃與淩子風都被判了三年徒刑,送“蘇州反省院”。張仃先生現在還能記住部分判決詞:“念其年幼無知,改送蘇州反省院。”

1935年5月,18歲的張仃經藝專同鄉幫助,由蘇州電影製片廠保釋出獄,去了北京,又搞了場宣傳抗日的漫畫展。我早就有個想法,想用張仃先生的照片,來講講張仃先生的故事。但有一階段的照片已無法找到了,我只得用“前言”這個形式來憑空補充它。這一階段,通過努力,只找到一張,是19歲時在南京與淩子風等人的合影:玄武湖畔,張仃光著膀子,身邊是淩子風當初的女朋友,身後是淩子風,前面蹲著的小夥子是淩子風劇團裏的同事。這張照片由於珍貴,而被張仃先生裱糊到一本黃賓虹的山水冊裏了。此物太珍貴,別説黃賓虹的山水冊,就是先後一些當代名人的序跋,也是無價之寶,我就不便借出掃描。所以,在我寫的有關張仃先生的照片故事裏,只得讓它繼續留白。

補 充

1998年10月21日下午,我坐在張仃先生的客廳裏,猛然一想:這裡是我在北京來得最多的一個地方。張仃先生請我吃“延安紅棗”,他把它從包裝袋裏往一隻黑釉碗裏倒,紅棗下得很慢,他用手扒著。我在一邊看著,因為張仃先生自己想做的事,別人是插不上手的。我拿起終於空了的包裝袋,看到它的商標,不免感慨。商標上畫著一桿步槍和一袋小米。小米加步槍。我兒子曾經問我,小米加步槍是不是這步槍的名字叫“小米加”?張仃先生夫人灰娃在外間幫我找照片。張仃先生説:“不要寫我了。”

我説:“通過你,我想留下一點史料。”

張仃先生説:“寫寫我的朋友,我的家庭,這樣好。”

灰娃先生説:“兩本家庭照相冊才被人借走。還有一些照片,忘的忘,失的失了。不久又丟了只大皮箱,裝修房子,一隻大皮箱才放在過道裏,一轉眼,就不翼而飛了。”從下午兩點半,一直到晚上九點,我從灰娃先生找出的近500張照片中,找出二十余張照片,我大概能敘述有關張仃先生的故事了。

張仃的七弟名德成。張仃原名為貫成,在流亡途中,才改名為 “仃”的。這張闔影攝于1935年,張仃被同鄉從“蘇州反省院”保釋出獄後,回東北探親。在回東北前,他又串聯了兩人,在北平藝文中學舉辦了“漫畫展”。

張仃其時或許已有了鬥爭策略,那兩人是畫生活漫畫的,張仃用來掩護自己呼籲抗日、反映人民疾苦的作品。

張德成現居東北,退休前在單位裏做行政工作。北平藝文中學即現在的北京第六中學。

這是張仃1940或1941年在重慶與徐遲的合影。

張仃到達延安後,經毛澤東親自安排,在魯迅藝術文學院美術系任教。到1940年,由於同一些極左思潮相抵觸,

就與胡考去重慶,計劃出版《新美術》雜誌,因皖南事變,出版計劃未能實現。41年的一天,周恩來找張仃談話,問張仃是想到香港,還是回延安。張仃説:回延安。但不到魯迅藝術文學院任教,他想去文藝界抗戰協會工作。協會的主任是丁玲,張仃就在協會裏從事美術創作。

1956年,張仃在法國南部與畢加索會面,送給了畢加索一本《齊白石畫冊》。畢加索後來臨了不少齊白石的作品,張大千在拜會他時曾見到過。

在北京櫻桃溝,“文革”剛過。張仃還沒恢復工作,讓學生在櫻桃溝找了兩間農民廢棄的房子,住了下來。這時的張仃,已開始探索焦墨山水畫的創作。

1986年張仃與灰娃結為老來伴,生活在一起。灰娃的丈夫在抗美援朝時犧牲,是團參謀長,死時才25歲,司令員王近山聞之大哭,要讓人賠。灰娃説:“我們的司令員像一個男孩。”

這是張仃的客廳,椅子上的布老虎已不在了,現在全是書報畫冊。灰娃稱張仃為曼兄”,説在延安時,朋友們都這麼喊。因為張仃年輕時最想去的地方是印度,還給自己取了個印度姓名,叫“法曼達羅”。 我問灰娃:“你給張先生理髮時有什麼感覺?”

灰娃説:“怕剪掉他的耳朵。”

1987年在中國畫研究院舉辦 張仃山水畫寫生展,陪同老友李可染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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