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韶華近影
自古畫家分兩類:好畫家和有意義的畫家。有意義的畫家是不步入後塵而辟蹊徑、拓展視覺藝術感受的人物;好畫家是有一套嫺熟的技巧——沿傳有序、被畫壇公認的技巧的高手。人類需要好畫家,他們是藝術的忠實的普及者和傳承者,是藝術史上的優秀票友,或者説是嫺熟的、習慣化的、被公認的技巧在畫壇存在的活載體。
人類更需要有意義的畫家。不過,有意義的畫家往往有意無意地關閉了人們欣賞藝術的常規入口,他們的作品往往會使一些誤用素的批評家也不容易找到欣賞的渠道。他們對於習慣於公共化、常規化、習慣化藝術趣味的人類,一開始總是有難以認同的陌生感。
周韶華是20世紀中國山水畫壇一位有意義的畫家,也是這個時代水墨畫壇的代表人物之一。周韶華的水墨畫,對於熱衷明、清文人畫標準的藝術家和藝術愛好者,可能會産生陌生感,但細考他的藝術思路,卻有著深厚的中國背景。他的藝術,一言以蔽之:中國思想與現代筆墨。
周韶華的藝術志向是“抱一”,所謂抱一,是指一以治萬、萬物歸一的總體論思想。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二章:“聖人抱一為天下式”;論語·裏仁》:“吾(孔子)道一以貫之”。周韶華的抱一論:做時代的兒子,走自己的路。
周韶華的藝術視野是“全方位觀照”。全方位觀照,就是讓天、地、人溶為一體,將過去、現在、未來蓮成一線。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勇三》:“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畫者,天、地與人也,而連其中者,通其道也。”
周韶華的藝術手法是“隔代遺傳”和“橫向移植”。隔代遺傳是指擺脫宋代以來山水畫陳陳相因的風氣,直追周、秦、漢、唐藝術中的陽剛之美。蘇軾《潮州韓文公廟碑》稱讚韓愈力排漢、魏、晉、宋、齊、梁、陳、隋八代駢文的浮華作風而復興先秦西漢儒家古文的簡明:“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橫向移值指借鑒西方藝術手法。《詩經·鶴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周韶華90年人的作品中,油畫的調子、水彩畫的韻味,版畫的黑白構成,通過水墨畫材料加以綜合和融會。《道德經》第六十六章:“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周韶華廣採博納的態度,使得他的藝術具有形式上的包容力。他的畫面不迷戀錐畫沙、屋漏痕以及十八描之類的傳統技法。固守這些被人早已畫膩的技巧,只能落入晚清遺民的俗套之中。
周韶華的藝術風格,從構圖到筆法都強調氣勢。《孟子·公孫醜》:“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塞于天地之間。”《淮南子·兵略》:“志厲青雲,氣如飄風,聲如雷霆……此謂氣勢。”荊浩《筆法記》:“山水之象,氣勢相生。”氣勢是周韶華作品意象一貫的外表,它蘊含著崇高的理想主義和中華民族的浩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