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之於陳丹青,實在是個好名字,一望而知其身份,且可以作為書名,意為陳述丹青事業,還可作為展覽標題,意為將丹青的丹青陳列出來。肯定是後來改的。
陳丹青引起我的注意,是在2006年,對於大學教育體制的批判,他在清華,與北大的賀衛方相呼應。對於這個提爛了的事件,他的作為就是犀利,瀟灑。
儘管他已説明公眾對他的言論有些誤讀,他要説的並不只是教育制度與美術招生那麼簡單。在這個資訊氾濫的年代,言論轉瞬即逝,沒人用心領會的。他辭去了清華教職,安心畫畫寫字。
他當然還是個畫家,但這年頭,比起寫作,畫畫是更不受待見的。交出辭職信後,他出了本叫《退步集》的書,竟然大賣,成為各大年度暢銷書榜的勝者。
2007年,陳丹青繼續引起我的注意。一則徐靜蕾在其部落格少有的大讚其一本舊書;二則陳丹青繼續連連接受媒體採訪,且擴大話題範圍,無所不談。其言辭機巧而華麗,有一種讓人醉心的古典又後現代,貴族化又帶點嬉皮的氣息。包容、智慧,有如讓話語紛紛異裝。比如,形容一個人漂亮英俊,他會説一句“漂亮得簡直無辜”;三則,他也寫部落格,儘管我不是經常去看。
而現在,看完了他的《多餘的素材》(名字並不是《陳丹青》),其中內容與美術的關係並不很大,只有前面的三四篇是講自己的本行。陳丹青並不是以一個畫家的身份趕名人出書的,這是個規規矩矩的隨筆集子。
但是文字並不規矩。陳丹青,就像前朝某個時代某個傳説中的風流雅士一樣,好奇而天真,鎮定而自若,營造著自己的異想世界。他也愛文學、愛音樂、愛電影,總之是愛一切的藝術。文字無定法,我想和他主攻的西洋油畫還是不太一樣。而是像潑墨,或者速寫,放蕩不羈。然而這不羈,竟也沒有半點輕狎,而是一貫的貴族化。所謂精神貴族。這種貴族化,自是很受小資青睞,但之於陳丹青,應該不怎麼會把小資放在眼裏吧。文無定法,即是這樣,扯吧,但竟不覺亂套。奇峰突兀、波詭雲譎;幽默很冷,抒情很酷。
書中説的最多的,當以藝術界。而且,他好像對歷史也感興趣。但是他所講的,歷史書上的卻是半點沒有,都是些小人物,都是些細節。因為小,因為細,我們可以稱其為“還原”。即便是大人物,也幾乎全是屬於趣聞逸事之類,於是感覺和那個時代那些人靠近了。
只是在最後一篇,陳丹青暴露出了一個中國知識分子的傳統習性,雖然他在紐約十幾年,説他不是什麼有文化的,所謂知識分子即是既沒知又沒識之類,這是惟一的虛話。
而看陳丹青的肖像,年輕時真是帥得沒話説,但總不及五十歲的現在有特點。最刺目的是他的眼睛,總像盯著什麼,有點惶惑,有點訝異,尖銳又脆弱,還有便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