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訪何家英

時間:2009-03-06 09:37:45 | 來源:堅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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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訪何家英,大約經歷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先是他的低調婉拒,後又因其忙於社會活動不在津,採訪始終沒有完成。終於,2004年12月29日,在何家英的抱歉聲中,我們匆忙趕到天津美術學院,利用其為學生上課的間隙,採訪了他。雖然我們提前準備了採訪提綱,但何家英説得更多的是他的創作。

1980年,何家英的《春城無處不飛花》獲得了天津第二屆青年美展一等獎、第二屆全國青年美展二等獎。當時,他只有23歲,可以説是“大器早成”。獲獎作品是一幅寫意作品,但何家英卻沒有沿著寫意這條路走下去,而是選擇了對工筆畫的探索。

記者:當你以一幅寫意畫獲獎後,為什麼沒有沿著寫意這條路走下去,卻又選擇個工筆。

何家英:以前,我是崇尚寫意、討厭工筆的,因為那時侯我所見到的工筆是文革期間的工筆畫,近似于年畫創作,也可以説是新年畫創作,這個時期的工筆畫格調不太高。當時,我崇尚黃胄、石齊、蔣兆和,認為寫意畫高於工筆畫。在上學期間,認識上仍有一定的局限性。那個時候,是楊德樹老師教我們工筆畫,把我帶進了工筆畫。我們搞過寫生、也經常會看到一些工筆畫名作和古畫,這就埋下了一個伏筆。當我在北京再看到一些工筆畫的畫展時,就覺得不是味,和自己想像的古畫不一樣,因此心裏就想,將來我也畫張工筆的,拿出來看看。其實,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已經在醞釀著工筆的構架。

通過大學三年的學習,我的進步非常大。我的畢業作品是一些寫意作品,是學習黃胄的。畢業後,我參加美協組織的“葛洲壩寫生”,創作了水墨畫《春城無處不飛花》。《春城無處不飛花》中學習石齊的東西多一些,筆觸比較大。在造型上,向黃胄學習的較多。雖然這幅作品得了獎,但是我覺得得獎不是目的。

記者:但是得獎最起碼是對你的肯定吧。

何家英:社會上的這種肯定是一方面,只是一方面。我們還應該聽到一些真正的原因。我的老同學、大師兄就非常直截了當地否定了我的這張畫。他看了我的這幅畫後對我説,你那不是藝術,只是一種姿態。沒有思想,沒有境界。

記者:他的話對你觸動很大?

何家英:對。觸動很大。確實,我畫的《春城無處不飛花》是文革創作的一個結尾,還是文革創作模式的一個繼續,畫的只是人物之間的一種歡樂氛圍,是一種不深刻的表現。我的師兄給我提出了一個藝術是什麼的問題。帶著這個問題,我讀了很多書,中國的、外國的。我當時是非常渴望學習的,整個階段都在探索藝術是什麼。那個時候,我覺得繪畫如果只表現一些歌功頌德的東西是很膚淺的,所以我就想更深刻地挖掘一個人,其實就是想畫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這個人的形象不是一個漂亮的大美人——大眼睛、雙眼皮、小鼻子、小嘴、小下巴,這種傳承下來的審美,而是一種實在的、有內涵的人物。我選擇了街道主任。

記者:為什麼會選擇以這麼一個普通的人物為?

何家英:這源自我小時侯的一種深刻印象。我對這樣的人物有深刻的印象,所以我尋找這樣的素材是很容易的。她處在一個最基層的領導崗位,是一個負責街道工作的大娘。她是一個中性的人,她上傳下達,她又有一種霸氣,她很厲害、有權利,她也作了一些工作。她就是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從審美上,我選擇她是因為,我想借鑒唐代的那種大方、豐滿的審美,而不是清代的那種瘦弱的、纖弱的審美。這張畫的表達還算成功。但對這張畫的製作,我並不熟練,這是我第一次用絹。我的第一張工筆畫誕生後,得到了社會的充分肯定,尤其是這個人物的刻畫得到了充分的肯定。當時,天津畫院的汪國風路過我那裏,看了畫後對我説,你畫了我們十幾年想畫而沒畫的東西—— 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記者:第一張工筆畫就得到了肯定,是不是更堅定了走下去的信心。

何家英:不完全是。隨後,我參加了美協組織的創作班,來到了太行山。在那裏,我還是想創作一些寫意畫的。但是,面對生活、面對感受,用水墨表現現實、刻畫人物,實在是太難了。我覺得,寫意畫具有非常高超的藝術水準,需要很好地去認識,不是隨便就能畫好的,尤其對年輕人來講,就更有一定的難度。而工筆畫的容量卻很大,它可以容納西畫、可以容納色彩、可以容納各種各樣藝術形式上的東西。所以,我選擇了工筆畫。我有一幅與《十九秋》同時獲獎的作品《山地》,其實我畫《山地》的時候,也想按寫意畫的,但是想像中的東西完不成、畫不出來。後來,我在北京看一個新疆壁畫臨摹展,臨摹的作品因原壁畫的脫落已經變成了抽象畫,但就是它給了我給了我很大的觸動、給了我一個震撼。我閉上眼睛,突然想到了這張《山地》應該怎樣畫。我一氣呵成把氛圍勾畫了出來,回津後很快畫出草圖,這張畫以工筆的形式完成。我的大師兄看完這張畫對我説,我無話可説,被打動了,這裡面表現了一種更深刻的東西,表現了人的本質,不在是一種歌功頌德。也許,我在工筆上有不一般的才能。

創作了《街道主任》之後,何家英在1984年創作了《十九秋》和《山地》、1985年創作了《米脂婆姨》、1986年創作了《清明》、1988年創作了《酸葡萄》、1989年創作了《魂係馬嵬》、1991年創作了《秋冥》、1996年創作了《桑露》、這些作品幾乎件件都有不俗的反響,也讓何家英肩負起“最有聲望最有代表性的年輕一代畫家”的盛名。在以工筆負盛名之時,何家英創作的寫意作品同樣別創新意、蘊涵著極深的藝術品質。寫意作品讓何家英的盛名繼續。

記者:你以寫意畫第一次獲獎,而以工筆負盛名。但是,為什麼現在又開始了寫意畫的創作?

何家英:選擇什麼樣的表現手段在於自己想要表達什麼。我畫工筆畫是因為我要表達的內容需要用工筆去表達,所以我用工筆去表達;我畫寫意是因為我要表達的內容能夠用寫意來表達,所以我儘量用寫意來表達。

工筆畫幾乎是加法,是可以積累的,它可以用來製作一些東西。而寫意畫的難度特別大。

但是,我想中國畫還應該是寫意的,寫意是藝術裏的最高境界。工筆畫也不能僅以工筆為能事,工筆畫應該有寫意精神,一個畫家也不可能僅停留在工筆畫上。將工筆變成寫意,這個語言變化過程是十分困難的。不過,我們有一個非常好的文化傳統——這就是我們的文人畫。文人畫造就了一個高品位的水墨語言,也是中國畫的最高境界。中國畫中最高級的東西是在文人畫裏面。它們這些筆墨關係會對我們的人物畫的發展起到非常好的作用。

記者:現在,你的寫意作品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有超工筆的可能嗎?

何家英:我的寫意畫雖然也有自己的風格、特點,但還沒有達到一個特別高的水準,也沒有超越工筆。我認為,我雖然在畫寫意,但還沒有真正進入到寫意的狀態,不過,我會努力的。我開始是想用寫意表達想要表達的東西的,但是因為在藝術的認識上以及繪畫的功力上都有一定的局限,想要表達的東西不能很好的表達,所以我選擇了工筆。但今後我一定要在寫意上有所突破,相信以後我會在寫意上作出點成績。

在何家英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中,農村題材與城市題材各半,也各具特色,但公認的、最具代表性的應該是《十九秋》。它與《山地》同時入選第六屆全國美展,也許評委們面對兩張同樣優秀的作品分散了注意力,所以《十九秋》只獲得了優秀獎。

記者:你自己認為的代表作是哪幅、或哪幾幅?

何家英:《十九秋》、《米脂婆姨》、《酸葡萄》、《秋冥》等等。

記者:我覺得,城市女性在你的筆下有不同的歡悅、不同的憂傷,而農村女性在你筆下的表現不如城市女性。這是不是與你生活在城市、更了解城市有關,或者是不是因為你生活在城市、因此你的潛意識起了一定的作用。

何家英:説我城市題材好于農村題材,那是你的認識,是個人觀點的不同。其實,更多的人認為我城市題材的作品沒有好過《十九秋》的。並不是我生活在城市,我以城市題材為內容的作品就好過其他題材的作品。作品的好壞在它的內涵,這個內涵的積累是多方面的。就拿《十九秋》説吧。在葛洲壩寫生的時候,我就想刻畫一個女孩子,一個農村的女孩子,畫一些野菊花,非常有性格的。後來,在農村看到柿子樹葉,又想畫一個被柿子樹葉遮擋的女孩子。我蒐集了很多素材,所以説,《十九秋》的形像是一個綜合的形象,不是一個特定的人,是一個在我腦子裏醞釀很久的、有一雙單眼皮的中國農村的女孩子。這張畫畫起來非常的難,因為,農村的衣服用長線條很不好表現,基本上都是短線條,這在工筆是很難的,為了很好地表現一個線條,比如她彎下腰撿葉子,我就天天去觀察,拍照、速寫。人物完成後,我又用柿子樹葉營造畫面整體氛圍。原想把她置於一個被樹葉遮擋的空間,人好像是從後面走過來一樣,意境很好,但是,如果這樣,畫面上的長線條就有沒有了。最後,確定把樹榦放前面,人感覺是從樹榦後走出來。

《十九秋》是我二三年的積累、體會和感受,是我長時間積累後的爆發,積累的時間長,底氣足,素材豐富。為了畫好柿子樹,我在河北涉縣,對著柿子樹榦、樹葉寫生。

畫《秋冥》是先有的場景。那是我帶學生去張家口地區寫生,站在高高的山上,看著藍天、白樺樹,心裏有了一種感受,有了一個框架。於是我就去蒐集人物素材,很長時間沒有合適的,我曾經畫過一張寫意的,抱著腿、坐在那裏。根據這張畫,拍了幾張照片,才找到感覺。後來又畫了很多速寫,補充這個素材,才把人物和場景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創作《酸葡萄》的時候,我站在學校的二樓向下看,看到的只是幾條白色的線,然後有樹葉爬上去、然後是豎條和斜條,並沒有人。人物是我按著對生活的理解加進去的。

記者:現在,中國畫一種是越畫越細、一種是越畫越西畫。你怎麼看這種狀況?你對工筆畫的發展有什麼看法?

何家英:中國畫的越畫越細是難免的,對西方的借鑒肯定也是一種必要。但是要能夠體現出中國精神、體現出中國文化,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完全地抄襲西方不是學習的方法。借鑒西方,表現自己、充實自己,最後還是東方的東西,這是重要的。畫不是細不細的問題,光是把細作為一種能事這是不行的。其實我的工筆畫也還是屬於疏體的,不是靠工細。我也借鑒了許多西畫的東西在裏面,比如色彩關係,因為我學過西畫、學過色彩。但是,我又把這些歸納和總結到了中國畫的用色方式上。中國畫色彩很重要的一個訣竅是單純,中國畫不像西畫那樣有那麼多的色階,它純的東西比較多。我的工筆畫用色一般不超過三四種,比較少。中國畫不能夠畫成西畫。有些水墨畫畫了一些塊塊面面、一些光影,非要畫出油畫效果,有什麼必要。水墨畫的精神、水墨畫的境界自有我們東方人的東西、東方人的文化在裏面。完全地按照西畫的方法畫中國畫是不對的。

而工筆畫的發展,各種可能性都有,具體地説:就線性的表現力來講,一種是加強線性,一種是減弱線性;就色彩來講,一種是借鑒壁畫的路子,一種是借鑒日本畫中的礦物質顏色,一種是白描、淡彩。這些都有豐富的表現力,都可以借鑒,發展的可能性都很大。現在,有些工筆畫的語言就已經超乎了我們的想像,已經帶著很多寫意的意思,只是畫得比較豐富,而把它列入到了工筆。

年輕的我很單純,也很執著,對什麼事情,尤其是對自己的畫,非常嚴格地追求完美。也犯過狂,那是因為一方面幼稚,一方面也確實是心裏面有一個很高的目標,所以往往一般的東西就看不上眼。但是很真誠,也很能吃苦耐勞。剛畢業時,我的工作量都是在12個小時。現在,社會工作多了,身體也不如過去好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投入,頻于應酬,不能真誠地、全身心的進行創作,不能單純地對待藝術。所以,我特別懷念二十多歲的時候——雖然窮一點,但是身體好、又有充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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