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曾:是那時候醒了,還是鬧鐘給鬧醒的?
范曾:這個幾十年了,它已成為條件反射了,不需要動靜來喊醒我。那麼過去王國維,他説自己必須每天兩小時,絕不能動搖的一定要看書。他的學問之大,當然,我説是近代第一人。他的積累是持之以恒,當然他不是每天僅僅兩小時,是最低限度。那麼我之所以五點鐘起來,我把王國維這個最低限度早晨完成,那麼其他時候也可能,我今天寫文章看書六個小時,這都是很多的。可是這種堅持非常重要,一個人記憶力可能有點差距,這個差距也是可以補償的。你們知道《秋興八首》裏有匡衡抗疏功名薄,這個匡衡就是記憶力不太好的人。結果人家念二十遍,他念二百遍。所以講抓緊時間,尤其年輕一代的人,不要虛度。
范曾:有什麼問題要跟范先生交流嗎。
蔣步葛:我們時代呼喚偉大的詩人,偉大的詩作。請問范先生怎麼處理好人品、詩品和文品的關係,成為一個偉大的詩人。
范曾:這個詩人是呼喚不出來的,就像大師呼喚不出來一樣。我們不知道何時何地忽然冒出個人,這人行了。你説在黃賓虹七十歲以前,再呼喚他 他也出不來,可他佔了個長壽,到了八十歲,輝煌;到了九十歲,不朽的大師。我舉黃賓虹的例子就是要告訴年輕人,不要太急於地給自己定個什麼指標,哪一年我成名家,哪一年我成大家,哪一年我成了大師,做不到。你越不想這個東西,可能它會接近你;你越想它,你本身就不是內美修能了。所以説我們平心靜氣地、孜孜矻矻地、朝斯夕斯地、念茲在茲地從事我們所喜歡的事情。記住八個字:一息尚存,從吾所好。
主持人:好,這位女士,您有請。
張淑琴(北京市朝陽區詩詞研究會《雅風》副主編):范老師,你好。我的年齡已經七十二歲多了,這種年齡又沒有文學的基礎,怎麼能進入詩詞的殿堂?
范曾:中國詩詞的殿堂是敞開來,向所有年齡段的人、所有學歷的人、所有經歷的人,沒有講可以不可以進,這不存在。這個需要自己花一定的時間和努力。孔子五十歲開始讀《易經》説明他很努力,按説像孔子這樣的人應該知道《易經》是多麼重要,是五經之首,他五十歲開始(讀)。我想藝術對我們來講,不像《易經》那麼沉重,它會使你在遊戲的狀態中漸漸深入,可是自己不要對自己提出太過高的要求。你比如講,我現在范曾,我想做芭蕾舞演員去,那空生煩惱了。所以還是遊戲之狀態,忽然説不定哪天出一首大家認為極好的詩,這個就是不可預料的。我希望你寫得越來越好。
張淑琴:謝謝。
主持人:我們台灣的同學和老師們有跟范先生交流的嗎?
陳佳好(台北市立第一女子高級中學學生):范老師您好,如果説我們自己想要詩歌創作,除了在秉持著本真之心之外,像有些詩人創作是十分嘔心瀝血,可是有些人卻能夠信手拈來。我想如果我們一般人想要嘗試的時候,范老師有沒有什麼樣的建議,謝謝。
范曾:過去賈島作詩,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三年熬出這兩句詩,別人一看就流下眼淚。那麼我想這個是極而言之,就講作詩有快有慢。你像禰衡,這《三國演義》諸位看過,到黃祖那兒,在宴會上寫出一篇《鸚鵡賦》,我相信寫得出來,叫我現在去一個宴會,三個鐘頭,我寫不出一首短賦來才怪。因為你們看我的《急就章》都是不超過三十分鐘寫出來的,等稿子的編輯在旁邊,提起毛筆來寫。當然不是對群眾不負責任,如果講范曾那麼對群眾不負責任的話網上早罵開了。這個有一種神聖的自尊,也不是為了表現自己才思敏捷。作文章有快有慢,司馬相如寫文章慢,拿個毛筆尖含在嘴裏,一直到毛筆尖都腐爛了文章還沒寫好呢。他不是大文人嗎,也是大文人,我們看的是結果。你又快又好,當然高;你慢而好,也好。不過像這個司馬相如吮筆而毫腐,像賈島兩句三年得,這都是極而言之。我們不要太相信古代文人最後發清狂的語言,講李太白一定是醉了以後寫的詩,我完全不相信。就像畫畫一樣,畫畫也有快有慢。李可染先生,我的恩師畫畫就非常慢;南京一個大畫家傅抱石,畫畫非常快,這個不重要重要,藝術是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