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王詵“強取豪奪”收藏之道

時間:2017-08-23 19:37:04 |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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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幹《照夜白》

  北齊楊子華《校書圖》

北宋時期一系列優待文士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並帶動了書畫藝術的發展與繁榮,除皇室書畫鑒藏外,私人鑒藏也十分活躍。王詵作為文人書畫鑒藏家,又身為皇親國戚,可謂北宋私人鑒藏家的典型代表。那麼王詵擁有哪些書畫藏品?他的收藏品又是通過哪些來源和渠道的呢?他又和哪些鑒藏家之間交往呢?

我們一般了解的王詵都是作為書畫家而知名,但對於收藏家的王詵卻少有提及。事實上,王詵在當時已是一位大收藏家。關於王詵收藏記載最詳細的是《宣和畫譜》中《王詵傳》:“駙馬都尉王詵字晉卿,本太原人,今為開封人。幼喜讀書,長能屬文,諸子百家,無不貫穿,視青紫可拾芥以取。……又精於書,真行草隸,得鐘鼎篆箱用筆意。即其第乃為堂曰寶繪,藏古今法書名魚,常以古人所畫山水寞于幾案星壁間,以為勝玩。”可見王詵對於書畫鑒藏的癡迷程度。而他的身份、地位及財力為他從事書畫鑒藏相關的活動創造了足夠的空間。王詵藏品十分豐富,且幾乎都是精品。這些收藏品獲得的方式多樣。史載他的收藏途徑大致有賞賜或贈送、藏品互換、借而不還、購買、作偽和摹拓等方式。

作為駙馬的王詵,按輩分可算是宋徽宗趙佶的姑父,作為皇室的親屬,自然有常人無法企及的關係。而趙佶對書畫的熱愛程度可用“瘋狂”來形容,完全不亞於王詵。由於這兩層關係,二人私交甚好,所以王詵經常會得到趙佶的賞賜。蔡絛《鐵圍山叢談》有雲:王晉卿家舊寶徐處士碧樣《蜀葵圖》,但二幅。晉卿每嘆閱其半,惜不滿也。徽廟默然,一旦訪得之,乃從晉卿借半圖,晉卿惟命,但謂端邸愛而欲得起秘和。徽廟始命匠者標軸成全圖,乃招晉卿示之,因卷以贈晉卿,一時盛傳,人已懼異,厥後禁中謂之《就日圖》者。

  王詵跋孫過庭《草書千字文第五本卷》

王詵還有許多藏品也是別人贈送而來的。如朋九萬《東坡烏臺詩案》中載:“熙寧八年,成都僧惟簡,托軾在京求師號。軾遂將本家元收畫一軸,送與王詵,稱是川僧畫覓師號,王詵允許。”以蘇軾當時在文壇的地位與影響力及與王詵的友好關係,不過舉手之勞,但蘇軾每次都會帶著書畫古玩,甚至會拿出自家珍藏的書畫作品贈送于王詵,以覓得之。

為了得到心愛的藏品,王詵更是使出了全身的解數。有些收藏品他會以借而不還的方式強奪。如《書史》有載:“王詵借余硯山去,不即還。劉為澤守,行兩日,王始見還。”還有米芾《畫史》中亦有多處記載王詵借人書畫不還之例,“余收易元吉逸色筆,作聲如真,上一鸛鶴活動,晉卿借去不歸。”又“蘇軾子瞻作墨竹,從地一直起至頂……吾自湖南從事過黃州初見公,酒酣曰:‘君貼此紙壁上’,觀音紙也。即起作兩隻竹、一枯樹、一怪石見與。後晉卿借去不還。”由此看來遇見一些心懷不軌的藏家,“借觀”這種方式確實存在著一定的風險。

以借而不還的這種方式獲得藏品的王詵,可謂屢試不爽。《書史》又載:“王獻之《送梨帖》……劉季孫以一千置得,余約以歐陽詢真跡二帖、維《雪圖》六幅、正透犀帶一條、硯山一枚、玉座珊瑚一枝以易,劉見許。王詵借余硯山去,不即還,劉為澤守,行兩日,王始見還。約再見易而劉死矣,其子以二十千賣與王防。”

有時候看中了心愛之物,其他方式不行的情況下,王詵還是以借用方式強奪。王詵曾覬覦蘇軾所藏美石,蘇軾看破他“以小詩借觀,意在於奪去”的意圖後,在《仆所藏石》中雲:“仆所藏仇池石,希代之寶也。王晉卿以小詩借觀,意在於奪,仆不敢不借,然以此詩先之。……風流貴公子,竄謫武當谷。見山應已厭,何事奪所欲。欲留嗟趙弱,寧許負秦曲。傳觀慎勿許,間道歸矣速。”可見蘇軾詩中對王詵所奪心愛之石探究其因,並讓他承諾速速歸還。可見王詵這種“借而不還”的行為在圈內已是眾人皆知。

另外王詵還常採用偽本真跋、偽造收藏章、摹拓本蓋偽章等多種方式作偽。米芾是一位作偽的高手,除了自戀自己的才能外,還記了不少作偽方法,同時也記了諸如王詵等人的一些“不軌”活動:王詵每余到都下,邀過其第,即大出書帖,索余臨學。因櫃中翻索書畫,見余所臨王子敬《鵝群帖》,染古色麻紙,滿目皴紋,鑒囊玉軸,裝剪他書上跋,連于其後;又以臨虞帖裝染,使公卿跋。余適見,大笑,王就手奪去。諒其他尚多,未出示。

米芾在《跋快雪時晴帖》中記載:“一日,駙馬都尉王晉卿借觀,求之不與,已乃翦去國老署及子美跋,著于模本,乃見還。”王詵借了米芾藏品王羲之《快雪時晴帖》,未經同意就擅自割下原作的名人題跋及章署,合裱在模本後方才還給米芾。這種真假參半的作偽方式更能迷惑收藏者。

為了得到更多心愛之物。王詵更遣工匠作摹本,如“蘇州背匠之子呂彥直,今在三館為胥,王詵常留門下,使雙鉤書帖,嘗見摹黃庭經一卷,上用所刻句德元圖書記,乃余驗破者。”面對稀世名帖無法佔為己有時,摹本同樣具有重要的收藏及參考價值,這也是古帖得以傳世的重要方式之一。

此處米芾一是對自己以假亂真的臨摹能力感到自豪,一方面又對王詵的造假活動感到可笑。王詵的絕招則在臨摹繪畫作品,並親自參與作偽,方法之一就是偽托他名,如“王士元山水,作漁村浦嶼雪景,類江南畫,王鞏定國收四幅,後與王晉卿,命為王右丞矣”。

當然,有著雄厚的經濟基礎的王詵,更多的時候他是通過購買而獲得藏品。而他的購買經常通過書畫商人或牙人,也就是藝術仲介者。據《書史》雲:“管軍苗履長子……其人屢與王詵尋購得書,余嘗目為太尉書駔,平生欲調洛蘇一官,以購書畫,不可得,今老矣,目加昏,鑒不能精。”可見,當時有人為調職而投王詵之所好,當起書畫經濟人,為駙馬收購書畫。由此,書畫在利益交換中作為媒介,無疑為赤裸裸的交易披上了一層文雅、自然而又和諧的外衣,從而含蓄、委婉地完成了各自的利益分擔。

同時,王詵還經常通過交換來獲得藏品。米芾《畫史》中還記有與王詵的藏品交換的具體情況:“王晉卿收江南畫小雪山二軸,易余歲余,小木一筆纏起,作枝葉如草書,不俗。後易書與蘇之友。李伯時雲:‘其父所收失去,知在晉卿家,不知歸佘,恨不得易,雲王維筆,非也。’”由此可見資歷雄厚且具有一定地位的收藏家之間的書畫珍玩的置換是非常頻繁的。

王詵的宅園(西園)堪稱當時京城主要的雅集中心之一。其私第之東築“寶繪堂”,專藏古今法書名畫,其風流蘊藉,大有王謝家風,蘇軾為其作《寶繪堂記》。蘇轍對此堂有詳細描述:“侯家玉食繡羅裳,彈絲吹竹喧洞房。哀歌妙舞奉清觴,白日一飽萬事忘。……朱門甲第臨康莊,生長介胄羞膏粱。四方賓客坐華堂,何用為樂非笙簧。錦囊犀軸堆象床,竿叉連幅翻雲光。手披橫素風習揚,長林巨石插雕梁。清江白浪吹粉墻,異花沒骨朝露香。……噴振風雨馳平崗,前數顧陸後吳王。”反映出此堂之富麗、典藏之富贍,高朋滿座、品鑒論畫之熱烈。

尤為可貴的是,在這高雅的書畫詩酬唱和之中,王詵既收穫了“讚譽”,也收穫了當今名人雅士們的手跡,自然也構成了王詵收藏的一部分。

作為收藏家的王詵,加之身份高貴,自然免不了與當時的文人士大夫交往切磋。當時與其交往的文人趨之若鶩。蘇軾、米芾、黃庭堅等文人都是王詵家中的常客。

蘇軾兄弟及其門人經常與王詵、李公麟等書畫名家相聚,或詩酒流連,或結伴出遊,而他們經常去的地方是王詵的西園。當時最為有名的文人雅集之《西園雅集》就是在王詵家裏進行的。

對此,米芾曾專門為之作記,其《寶晉英光集》中記載詳盡,自東坡而下凡十有六人,皆為當時文壇之名流,他們飲酒、談笑、賦詩、作畫,完全陶醉在那種自然、文化、藝術氛圍之中,也可以想見他們當時樂觀的生活心態和對文化藝術的癡迷之情。除了那次盛大的雅集之外,在王詵的西園中小範圍的雅集則更為頻繁。

《菩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四十一引《王方直詩話》:東坡與孫巨源同會于王晉卿花園中。晉卿言都教噴官員輩馬著。巨源雲:“‘都尉指揮都噴馬’,好一對。”適長公主送茶來,東坡即雲:“大家齊嚷大家茶。”蓋長公主呼大家也。……長公主乃詵之妻。又“曾誠存之,元符間任館職,嘗與同舍諸公飲王詵都尉家。”蘇軾《殢人嬌》題下有:“王都尉席上贈侍人”,趙令畤《浣溪沙》詞題是“王晉卿筵上作”,晁補之《碧牡丹》詞題是“王晉卿宅觀舞”等等,這些材料能夠很好地説明王詵經常慷慨地邀請元人到家裏做客,形成了極為平常地聚于王詵宅第的文人雅集。

王詵與蘇軾最早的交往記載我們不得不從“烏臺詩案”説起,朋九萬《東坡烏臺詩案》載他們之間的最初交往幵始於熙寧二年,“熙寧二年,軾在京授差造,王詵作駙馬。後軾去王詵宅,與王詵寫作詩賦,並《蓮華經》等。”

蘇軾對於王詵的繪畫水準評價極高。在他致寶月大師的信中説:“駙馬都尉王晉卿畫山水寒林,冠絕一時,非畫工能仿佛。得一古松帳子奉寄,非吾兄別識,不寄去也。幸秘藏之,亦使蜀中工者見長意思也。他甚珍惜,不妄與人畫,知之。”又在《寶繪堂記》中對王詵大加讚賞:“駙馬都尉王君晉卿雖在戚裏,而其被服禮義,學問詩書,常與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遠聲色,而從事于書畫。作寶繪堂于私第之東,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為記。恐其不幸而類吾少時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幾全其樂而遠其病也。”

為了會密友,王詵還時常主動約見蘇軾,這些在當時的文獻中都有記錄。據卞永譽《式古堂書畫考》中載:“熙寧十年蘇軾由杭州召還,至陳橋驛,知徐州告下,不得入國門,於是寓居城外范鎮之東園,王詵饋贈酒食。三月初一日,蘇軾應王詵約,飲于城外四照亭。”可見他們之間的交情不一般。

作為駙馬的王詵,自然與宋徽宗有著親密的交往。《鑒長編記事本末徽宗皇帝》之“花石綱”條載蔡絛語,“徽宗在潛藩時,獨喜讀書學畫,工筆札,所好者古器、山石,異於諸王。又與駙馬都尉王詵、宗室令穰遊,二人者皆有時名,由是上望譽聞于中外。”這或許是王詵與趙佶交往的史書所記載的最早記錄了,可見趙佶早期的詩文、書畫藝術很大程度上受之於王詵。

王詵好收藏古書名畫,往往不計手段與錢財,竭力而求,甚至劫奪。若得書畫之殘缺者,會終日感嘆而不滿。但這一次宋徽宗算是填補了王詵內心的缺憾,舍心所愛,贈與王詵。堂堂一國之君,肯割愛物于臣子,實可謂一時盛傳,也可以看出趙佶與王詵的親密關係。  與徽宗趙佶交往的記載還有很多。如蔡絛《鐵圍山叢談》雲:王晉卿家舊寶徐處士(徐熙)碧樣《蜀葵圖》,但二幅。晉卿每嘆闊其半,惜不滿也。徽廟默錢,一旦訪得之,乃從晉卿借半圖,晉卿惟命,但謂端郎愛而欲得其秘爾。徽廟始命匠者標軸成全圖,乃招晉卿示之,因卷以贈晉卿,一時盛傳,人已懼異,厥後禁中謂之《就日圖》者。是乙太上天縱雅尚,已著潛龍之時也。

王詵與黃庭堅的交情不淺。熙寧十年七月二十二日記中,我們透過史書資料發現,元祐三年大暑,黃庭堅受邀于王詵宅第之水閣聽其家侍見昭華吹笛,並作詩以為記。《黃庭堅全集別集》之“大暑水閣聽晉卿家昭華吹笛”條載:“蘄竹能吟水底龍,玉人應在月明中。何時為洗秋空熟,散作霜天落葉風。”同年內又與王詵同覓千葉梅,並有詩記。《從王都尉覓千葉梅雲已落盡戲作嘲吹笛侍見》記:“若為可耐昭華得,脫帽看發已微霜。催盡落梅春以半,更吹三弄乞風光。”

王詵喜收藏古書名畫,收藏之多以至於需要專築“寶繪堂”以蓄其所有。他經常請蘇軾、黃庭堅等友人作題品。黃庭堅在《題北齊校書圖後》中説:往時在都下,駙馬都尉王晉卿時時送書來作題品,核泛剝令一錢不值,晉卿以為過。某曰:“書畫以劫為主,足下囊中物,無不以千金購取,所病者劫耳。”收書者觀予此語,三十年後當少識書畫矣。在這裡黃庭堅對王詵書畫收藏之鑒別取去有所批判,即“書畫以韻為主,足下囊中物,無不以千金購取,所病者韻耳”。想必以王詵的身份地位,在當時是沒有多少人敢得罪的,而黃庭堅對王詵的評價直言不諱,或許是出於他們之間親密友好的關係而不必阿諛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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