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眠 春天 42×35cm 1960年 布面油彩 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北京畫院近日展出的《清寂鶩影——林風眠藝術精品展》是我第二次看林風眠的個展,上次是在中國美術館。看後有不少感慨,其中最深的一點就是——好作品不一定需要很大,小畫面依舊可以打動人,甚至遠比一些空洞的大畫、巨制更有力量。
此次林風眠精品展中的30多幅作品基本都是4尺斗方,還有少量不足1平尺的小畫。畫雖然不大,但筆墨爽利,氣勢博大,小畫畫出了大的感覺,大的境界,真是“小畫不小”。如畫于上世紀60年代的風景畫《郊外》,畫只有4尺大小,卻畫出了郊外的美麗風光,可謂咫尺千里。另一幅《花卉》,僅兩平尺大小,但色彩和筆觸都是第一流的。可見,畫的好壞高低並不在於畫幅的大小,而是取決於畫的內涵與作者的技法,在於畫傳達給觀者的感受。
反觀當下畫壇,畫家們一味追求展覽效果,畫越畫越大,現在4尺整張8平尺的畫都算小的,6尺整張18平尺很平常,還有人畫丈二的巨制,仿佛只有畫越大才越有氣勢,越能奪人眼球。近年來,隨著國內藝術品市場的日漸繁榮,書畫這個有著上千年傳統的國粹如今又被國人視為“軟黃金”而競相購藏投資,在市場中備受推崇。但是不容忽視的是,當前在書畫創作和收藏中也存在不少誤區,其中“以尺論價”的現象尤顯突出。
時下,“每平方尺”已成為藝術品市場的時髦用語。許多當代畫家盲目追求作品的尺幅,仿佛尺幅越大越好,越大才越能賣出高價。相當多的藏家受此誤導,格外偏愛大尺幅作品,誤以為畫越大,收藏價值就越高。如此,導致市場中充斥水準低下的書畫“巨制”,而一些高水準的小尺幅作品則備受冷落。在收藏價值理念上可以説發生了較大的扭曲,價值背離嚴重。
其實,自古迄今曆代書畫名作皆不乏小品。在書法珍跡上如王羲之《蘭亭序》(24.5×69.9釐米)、有“天下第二行書”之稱的唐顏真卿《祭侄稿》(28.1×72.3釐米),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墨寶晉代陸機《平復帖》(23.7×20.6釐米)都尺寸較小,但卻以高超的筆墨技巧和非凡的格調韻味令人陶醉。繪畫上如唐韓幹畫馬名作《照夜白圖》(30.8×33.5釐米),元倪瓚《六君子圖》(61.9×33.3釐米)也都憑藉出色的富有個性的筆墨形式與深邃的意境而名傳後世。
此外,中國的文人畫歷來講究近距離把玩,“小中見大”是其所長,如宋人小品尺幅都不大,多為團扇、冊頁,但清新雋永的風格為世人所稱重,筆墨精微,意境營造更是獨具匠心。清代八大山人的許多書畫冊頁小品皆小而精,讓觀者大嘆其筆墨蒼茫高古出塵之奇,這樣的“小品”並沒有遭人歧視,反被歷代的大收藏家們捧為至寶。不難看出,中國古代書畫中的許多曠世傑作都是一些尺幅很小的作品,但這並不妨礙後代書畫家欣賞和膜拜,小品反而受到歷代書畫家的重視而屢有佳作問世。
近代的不少國畫大師也皆以擅長創作小品畫聞名。如齊白石的《草蟲冊頁》,儘管尺寸很小,但卻精微畢現,令人嘆為觀止。傅抱石的山水畫尺寸以小品居多,但在拍賣市場上表現搶眼。錢松喦的名作《常熟田》也很小(53×35釐米)。李可染的名作《萬山紅遍》不過區區3平方尺,但在2000年竟拍出501.6萬元的驚人高價。可見,尺幅大小並不是衡量決定作品品質與價值高低的標準與關鍵,小未必差,大不一定佳,“以尺論價”是沒有道理的,脫離作品本身而以尺定高低論好壞,顯然是不科學的,違背了真實的書畫價值觀。
“以尺論價”對國內書畫市場帶來的負面影響與危害實在不小。一些書畫家為了迎合這種市場喜好,不再一心專注于在作品的內在品質、筆墨、格調上下功夫,而熱衷於投其所好,盲目求大,撈取實惠,加工生産“大尺幅”,於是大而空、缺乏筆墨與內涵表現的“巨制”不斷涌向市場,既擾亂了市場,也使自己離真正的藝術創作距離越來越遠。
近兩年來,書畫市場的火熱吸引了大批對藝術品經驗欠缺的新投資者加入,由於他們對書畫的價值判斷缺乏認知,誤以為畫越大,價值一定越高,而不加選擇地購藏了一些毫無價值的“大作”,最終將上當受騙,叫苦不迭。如今漫步市場,人們不難發現大尺幅書畫佔多數,多是一種工匠式的“畫師”之作, 沒有賞心悅目之感,如此以尺論畫誘發出來的“大作”,何談投資價值可言?
衡量一件書畫藝術含量高低的標準到底是什麼?究竟什麼樣的作品才具有真正的投資價值?在藝術品市場化的今天,收藏愛好者與投資人應該抱有怎樣的投資理念才能使作品保值增值?書畫該不該以尺論價?古今的歷代書畫大師傑作已給我們做出了有力的回答與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