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在一個酷熱難當的夏日早晨,私營交易商、收藏家安西敢(Tsuyoshi Anzai)在他美觀而低調的三層私立博物館裏迎接我,這座裸露著水泥墻的安西收藏空間于2007年落成,位於東京市郊的等等力,從涉谷做火車20分鐘可達。第一層是 Keith Haring 的各種作品,還有一幅 José Parlá 的新作,今年早些時候在 Yuka Tsuruno 畫廊的藝術家個展上展出過。
三層是專用於展出十件河原溫的“今日”系列日期畫作,而二層的墻上則被 Enrico Castellani 的糖果色浮雕佔據。“在三樓看到的河原‘今日’系列其他一些作品在紐約 Dia Beacon、芝加哥藝術學院和一座法國城堡展出過。這裡的當然是一個小得多的收藏,但是這就是我手頭的精品名作,”他謙遜地笑著説。
安西1948年生人,畢業于慶應大學法學院。他在事業初期是在阪急做市場行銷工作,還有一家女子運動服公司,曾經向 Beams 和 United Arrows 這樣的精品時尚店供貨,後來成為 Burton’s 的日本區總裁。1988年他創辦了安西藝術辦公室,打算開始在二級市場做藝術品交易,當時他40歲。後來又經營了一家叫 Market Inc. 的小拍賣行。
安西參與當代藝術和二級市場交易已經二十多年了,目前正計劃在東京開設一家不大的一級市場畫廊,可能就在未來一年內。“我很欣賞倫佐·皮亞諾設計的巴塞爾拜耶勒基金會——當然,我沒能力辦這種規模的展,也許可以辦個小點的,”他笑著説。安西還希望在一年內在自己的私立博物館裏添加一個展廳,專用於展出法國藝術家 Jean-Michel Othoniel 的花環穆拉諾玻璃雕塑。
雖然日本通常給人的印像是藝術品在私人買家中的需求並不高,但安西旋即指出這種需求只不過是跟美國和歐洲市場強調的地方不大一樣而已。“我通過我的公司 Market Inc. 組織小型拍賣會有十五年了,還有從去年開始專門面向交易商作拍賣。據我所知這個系統基本上是完全面向日本國內的——邀請制的私人活動基本上每天都有,各種門類的,從傳統日本畫到茶具瓷器和當代藝術。這些不對外開放的活動一直以來都是所謂日本藝術市場發展的核心內容,在日本已經強勢存在了很長時間了。
然而安西認為這種日本藝術市場的“獨一性”有時會引發一些古怪的商業行為。“日本最好的藝術家幾乎全都被外國畫廊奪走了——奈良美智、村上隆。這一定程度上跟日本畫廊不做獨家代理有關。日本一線藝術家都不會在這裡跟某家畫廊捆綁在一起,然而在紐約,幾乎所有人都是效忠於某一個單一的交易商的。另一方面,我認為這種自由也許能給年輕一些的新人帶去機會,讓他們在未來可以獲得成功,如果他們能找到一個有能力的畫廊,可以為他們提供長期買家和支援者的話。富有的日本藏家往往沒什麼時間去自己尋覓作品,一般會委派他們熟悉和信任的交易商和顧問。如果我開始在日本代理某些國際藝術家,我認為這些藏家如果有意的話很有可能會來找我。”
至於在1980年代末經濟泡沫頂峰時期冒出來的藝術收藏熱潮,安西強調那些收藏中有相當大一部分是基於錯誤的判斷而做出的。“許多日本藏家至今還在買只有在日本國內交易的藝術品——比如日本畫(nihonga)或洋畫(yoga)。但是這些作品你不會覺得它們能成為所謂‘國際貨幣’的——它們沒有任何在開放的國際市場流通的潛力。當然你可以説這些藏家買藝術品是純粹為了欣賞,但是還是逃不開一個事實,那就是藝術終歸是一種資産形式,好的藝術應該是升值的。但是這些‘僅限日本’的作品沒有得到體現——你可能會説它們都已經升過了!考慮到當代藝術已經成為一種金融資産門類,這種隔絕於世的情況就格外令人震驚——像這樣沒有頂級藏家在積極買賣當代藝術傑作的國家大概就只有日本了。”
他提到有一個新生的年輕藏家群體正在形成,品味和習慣在近年也有所改善,但安西還是希望能在畫廊、藝術和藏家之間有更多協同的促進,把日本藝術市場推向新的層面。“由於缺乏有見地和能力的畫廊以及活躍的國際市場,日本藝術家的價格總是很低,被低估了。比如戶谷成雄的木雕。一件相當大的作品只要50萬日元就能買下了——要我説,以他的名望,這個價錢便宜得難以置信。另外很少有日本畫廊是在國際級的層面上代理這些藝術家,把他們推向全球市場,所以知名度和價格沒有相應地提升。我認為這真是一個恥辱。我們需要更多企業化的畫廊來幫助這些藝術家。”
安西重申歸根結底“藝術就是錢”——至少在頂尖的、藝博會支撐的、權威的當代藝術市場中是這樣——許多日本大牌畫廊似乎都在逃避這個不怎麼好看的現實。“日本的畫廊普遍缺乏資金和資本,意味著它們沒有辦法把高品質的作品帶到藝博會上去。坦白地説,要把強有力的作品賣給頂級藏家,你得有一定的財力。否則你作為一個畫廊就無法發展,也沒法把你的藝術家一起帶上去。日本在這方面始終落後世界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