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術家恥于賣畫,到公開以畫價高低論定藝術品質優劣,中國藝術家的價值觀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馬克思主義經典作者在《共産黨宣言》中嚴厲批判資本主義把人類崇高的精神創造物當作一般産品予以售賣的這一罪惡。新中國成立以後,中國共産黨所倡導的主導觀念強調藝術創作活動的政治責任。把藝術作品視同商品一樣銷售的行為,為絕大多數藝術家所不齒。隨著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藝術的市場化也日趨明顯,以至於到了藝術家以賣畫、並且以各種手段賣高價為榮的程度。事情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藝術市場化的弊端也逐步顯現出來。
將藝術家的追求目標轉移到市場需求上來是藝術市場化所帶來的弊端之一。藝術家以逐利為目的,以炫富向世人證明其行業地位與藝術成就,這本身就違背了藝術創作的規律。藝術創造是人類的精神活動,其價值的高低應該表現在是否深入揭示了人類心靈深處的真實。它是一項崇高而艱苦的工作。真正的藝術家應該以此為唯一的追求目標。任何雜念都將為藝術創造工作帶來損害。有很多藝術家在較差的生存條件下能夠創作出感人至深的作品,而在生活條件改善後卻再也創作不出好的作品,其原因就在於他放棄了一個藝術家所應該追求的目標,轉而追逐市場利益。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下,這樣的藝術家不再是一個人類心靈的發現者,卻淪為一個麻木和冷漠的複製者。藝術市場將這些喪失了正確追求、停止了創新和發現的藝術家的藝術生命送上了死亡之路。
以上所説的是藝術市場對藝術創作主體的負面影響,而對藝術受眾的負面影響又是藝術市場的一宗罪狀。誤導大眾的審美意識、使審美觀庸俗化是藝術市場化所造成的又一弊端。在強大的經濟利益巨輪下,藝術自身的價值評判體系遭到毀滅性的碾壓,從而喪失了最根本在功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經濟利益這輛戰車的肆意驅馳。沒有接受過完整的審美教育的藝術品購買者、甚至經營者在左右大眾的審美趣味方面卻表現出巨大的能量。一些媚俗和膚淺的作品審美水準低下、平庸,卻受到市場青睞。被描摹得光潔如瓷瓶一般的女人體和甜膩而虛假的鄉村背景迎合了審美趣味低下的觀眾的需求。一些在政治或觀念上矯揉造作的作品受到所謂新潮受眾的歡迎。中國畫市場更是被庸俗而低劣的審美趣味所主導。政治和經濟利益上的權勢代替了正確的藝術自身的評價標準。藝術評價的趨炎附勢導致無法引導觀眾不斷提高藝術欣賞能力。
一方面是少數藝術家的作品價位被自己或炒家無限拉高,一方面是大量有潛力的年輕藝術家得不到有效資助。多者愈多,寡者愈寡,馬太效應在藝術市場中被無限放大了。這是藝術市場的又一罪過。一些藝術家或藝術市場的投機者依靠逐步積累起來的人脈和社會資源以及市場經驗,不斷炒高作品價位,以此獲得更多的包括資金在內的更多資源。如此一來更多的資源匯聚到這些藝術家手中。亟須扶持的年輕藝術家卻更加難以取得對自己有用的資源。從此可以説,藝術市場是在助紂為虐。一些以逐利為目的的藝術品投機者並不是真正的收藏家,他們的投機行為加劇了藝術市場中的馬太效應。少數藝術家作品的品質並不成熟,有的毫無創新意義,還有的審美觀念平庸、陳舊,卻被藝術家自己或投機者炒到天價;而年輕藝術家的優秀作品卻得不到市場應有的回應。從長期的眼光看,這樣急功近利的市場行為危害了藝術事業的發展。
當藝術市場成為平庸卻善於炒作的藝術家和擅長鑽營逐利的投機家的天上樂園的時候,藝術事業就到了危機的邊緣。所以,如何馴服藝術市場這頭巨獸,是任何有藝術良知的藝術家、收藏家和關心藝術事業發展的社會人士所需要考慮的問題,更需要大家共同付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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