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當代藝術品市場正走向去蕪存菁、正本清源的道路,優秀的作品並沒有因為“金融危機”而損害其應有的價值,倒是那些泡沫式的繁榮,雷同且毫無藝術性可言的“一般貨”,立馬遭遇不同程度的下沉乃至淘汰。
記者/王悅陽
2010年的春天來得有些早,北京城裏刮著小風,非但不冷,還頗有些暖融融的感覺。已是中午艷陽高照,曾經一度火熱的798藝術區卻行人寥寥,這座由舊廠房改建的藝術區曾經是中國當代藝術的大本營,如今,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偶爾,有一兩個南韓、日本的旅行團,一群老太太走下大巴,驚喜地東拍拍西望望,可她們的熱情絲毫提不起園區內大大小小畫廊的興趣,冷冰冰的大門始終關著,不少還索性挂起了休息的門牌。無獨有偶,在上海的蘇州河畔,曾經作為熱門文化産業的M50藝術園區同樣很蕭條。除了門口的咖啡館還有一兩桌生意,園區內各家畫廊幾乎無人問津。
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麼?雖然這樣的説法常令人振奮,而事實上,這兩年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走勢卻一路下滑,其頹勢至今面對著古代字畫拍賣行情的一路走高,顯得越發死氣沉沉。回生何日?令人關注。
來自畫廊的回應
回顧2009年的藝術品拍賣市場,當傳統藝術板塊的價格標桿被不斷拉升,並一再突破人們的預期值時,已經沉寂了兩個拍賣季的當代藝術,卻依然沒有借到強勁行情中的一絲東風,這個在兩年前還是拍賣市場的絕對寵兒(《福布斯》雜誌稱,僅僅2005年一年,中國當代藝術的行情就漲了983%),自金融危機後卻一蹶不振,不僅中國的藝術圈開始重新洗牌,連歐美幾大展覽都被迫推遲或取消。
10年裏,法國藝術價格網制定了當代藝術15人的成交額監測系統來觀測當代藝術市場發生的變化。自2003年之後,4個藝術家佔據了這份榜單的前4位:分別是簡·麥克·巴斯奎特、達明·赫斯特、傑夫·昆斯和理查德·普林斯。但自從中國當代藝術家在2006年迅速崛起之後,這份榜單出現了明顯的變化。2006年,簡·麥克·巴斯奎特把第一名的位置“拱手”讓給了中國當代藝術家張曉剛,因為張曉剛作品在2006年的年度成交額達到了2490萬美元。然而,到了2009年,收藏家和投資者都顯得比較謹慎,拍賣公司的圖錄也變薄了,往昔的一切仿佛只是傳奇。
不出意料,2009年全球當代藝術的成交整體低迷,泡沫破裂之後,市場行情又重新回到了2004年的水準。作為該板塊中的一級市場——畫廊,首當其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再加上2009年底北京藝術區的大範圍拆遷,無疑又為當代藝術的市場信心憑空澆了一盆冷水,瘋狂競爭似乎早已成為明日黃花,一些畫廊被迫倒閉,而堅持下來的,則在內憂外患中頑強地尋找著各自的生存空隙。
“作為狂熱之後的調整期,這樣的結果完全是在意料之中,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甚至認為,這樣很有必要。”北京世紀翰墨負責人林松舒適地坐在798中的一家咖啡館裏,手頭的事情很多,下午還要趕著出國,而此刻,説起當代藝術的現狀,林松打開了話匣子,竟然忘記了一切。這位自1997年即參與藝術市場,主修美術理論出身的中年男子,親身經歷了中國當代藝術從無到有,從冷清到狂熱的全過程。“從2005年起的飛速發展,完全超過了人們的想像,但再大的熱潮也總有過去的一天,面臨冷靜之後的調整。無論對市場,對畫廊還是對藝術家本身,都絕對很有必要開始一次帶有學術性、思想性的反思。可以説,今天所面臨的一切,是中國當代藝術走向健康發展道路和完善收藏體系的必由階段,無需大驚小怪。”
在林松看來,近年來當代藝術品市場正走向去蕪存菁,正本清源的道路,優秀的作品並沒有因為“金融危機”而損害其應有的價值,倒是那些泡沫式的繁榮,雷同且毫無藝術性可言的“一般貨”,立馬遭遇不同程度的下沉乃至淘汰。“自我標準的不成熟,讓當代藝術市場摸索了很長的階段。如今,借著‘金融危機’這個體面的理由,完全應該重塑一個更具藝術性的市場準則。”林松絲毫不因為價格的下跌而影響了對當代藝術的由衷熱愛。對於當代藝術的未來,他也始終滿懷信心。“當代藝術未來的道路一定會越來越好,因為這是一種符合時代、表現時代的先進藝術形式。創新、活力與新鮮感使之具有先天的親和力。我們總強調自己擁有五千年的文明,可是今天能拿出來的是什麼呢?所以,我們應該堅持創造符合當今時代的藝術作品,這是藝術家的使命,也是整個當代藝術行業的職責。”
市場要符合藝術規律
不可否認,市場價格是藝術作品的“標簽”。然而,林松始終認為市場面對藝術,具有先天的滯後性。除非如同畢加索那樣蓋棺定論的藝術家,市場能夠給予較為準確的定價,一般來説,當代藝術家市場定位始終與其作品的藝術性存在時間差,這其中就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作為畫廊老闆,我當然希望經營的作品能夠一步到位,但那僅僅是內心想法,過程上則根本不能如此。我還是希望穩紮穩打,不希望速成,畢竟時間對當代藝術的考驗至關重要。價值規律絕不能違背藝術規律。市場需要符合藝術家成長的規律。”急於求成,違背藝術規律,正是林松認為當代藝術走到今天的癥結之一。以方力鈞、張曉剛、岳敏君、曾梵志、王廣義、周春芽、楊少斌和祁志龍等如今當代藝術市場中身價最高的藝術家為例,林松一方面肯定了他們在初期對當代藝術的探索與突破,同時也不可否認,這批藝術家的迅速崛起正是典型的市場滯後藝術現象。上世紀90年代,當藝術品市場處於極不成熟的時期,一大批外國投資商與藝術機構迅速佔領市場,直至2005年的飛速發展時期,這批畫家從原先的幾千元一幅早已上升到了上百萬一幅。“這是當代藝術市場的開端,這群幸運的既得利益者成為了載入史冊的歷史人物,同時不可否認的是,他們也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如果他們至今仍然一味重復自己的老一套,那恐怕很難成為大師級的藝術巨匠。市場是嚴酷的,一幅方力鈞90年代的作品與近兩年的作品就會有很大的差價。所以説,發展到今天,當代藝術已經需要一批全新的藝術家來代替他們,什麼是更新更好的?新晉藝術家提供了無窮多的可能性。”
面對當代藝術的“冬季”,林松從三方面給出了自己的解釋。其一是市場自我調整的必然。由於這幾年上升速度實在過快,當代藝術宛如空中樓閣一般,有時候,一張不可複製的宋元古畫,還不及一張當代年輕藝術家的作品。這種明顯的本末倒置必然是會得到改變的,即使金融危機不到來,也遲早會發生。其二,當代藝術的價格暴漲與西方審美趣味的主導密不可分。由於西方較早佔有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因此來自國內的話語權反而縮小了。西方人以自己審美口味的好惡影響著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然而,這一局面在金融危機後有了動搖。無論是藝術財團、基金的投入還是西方個人收藏的投入,都由於這次大規模危機而處於停滯觀望狀態,市場金額大幅度減少了。其三,由於上升速度過快,導致參與者大幅度減少了。本來參與者就不多,遭遇市場調整之後,自然更少,這也是當代藝術市場未能進一步發展的很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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