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巨德教授
第三個就是混沌無分別,在混沌的視覺裏,萬物是沒有分別的,是齊同的,是時間空間都沒有界限的,也沒有邊界的,文化也沒有界線,藝術也沒有國界,他都是人類那些巨人們精神世界裏最偉大的一種創造。所以不能分中西文化界限,中和西可以去做比較研究,但是我倡導比較研究要去找那些相同的,相似的通道,而不是找他們的界線,找他們的差異,找他們的區別。因為他們都是人類最寶貴的。當你走到他們的通道的時候,你才能夠就象我們現在房間裏的燈光一樣,你的線路都通了,這個屋子才會大放光明。當把中西文化裏內在的通道找到,接通了,或者相遇了,那自然會大放光明。
有一些人經常説中國畫是土特産,和西方文化沒有關係,這個説法有點封閉我們自己。如果説是土特産,那西方繪畫也是土特産,它是一樣的。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劃界線。而且大無畏,小無畏,莊子的這個思想也是很明晰的,到最小的範疇,他也沒有邊界,一切為運動的質點,時間的剎那,呈全係整合。就每一個局部一定是你的整體,過去我們認為局部服從整體,局部是整體的一部分,但是實際中醫也好,中國文化的思辨也好,和現在科學的認識是非常相通的,就是全係式的,你的每一個局部一定是整體,就像你繪畫的任何一個局部,一定是一個整體,你的每一個細胞,一定是你的整體。所以這是一個生命現象,繪畫他是一個生命,生命就是自己長出來的,他一定有自己全係的體系,他不是捏造的,所以聖人有觀白,無己,無岱,無一筆是山, 無之一也,就是沒有之一,只有整一,繪畫裏最重要的是你找到了那個整一,那個整一就是成整個的氣象。那是最神的,在這個基礎上你所以的一切都市這個整一的,全係的一部分。
所以禪宗裏面講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隻白鷺,漁人看見的是一隻白鷺,智者看見的是雪,而聖人看見的是白”。它沒有分別,當你有分別的時候,你就看見的是鳥,沒有分別的時候,看見的是整個一個抽象的白,白裏的白,白中的白,白茫茫的白,各種不同的白。他是一個境界,是一種美的品質,是一個美的宇宙,他看到的美的這種氣象。這就是中國人怎麼去看,他是沒有分別的。一旦你在畫的過程當中,説這是手,那是腳,這是人,那是樹,這是山巒,那是河流,這是村莊,那是牛馬,肯定就已經離美很遠很遠了。
所以後期印象派以後,西方人提到的塞尚,他就認為山巒的曲線,人體的曲線,蘋果的曲線,所有物體的曲線,都是相同意義的線。他們都是畫面同等權利的居民,沒有高下之分。所以我寫龐先生那一篇文章,最後的時候説:“莊子的夢是故鄉,生命的衣胞埋在故土裏,”那裏面沒有國王,沒有誰是統治者,大家都是平等的, 大家都在忙,在沙丘上種樹,都在栽培一個新的生命的誕生,這是談藝術家的工作。塞尚他同樣也是,他的繪畫裏沒有哪一個是主要的,哪一個是次要的,這是主角,那是配角,這是主體,那是背景,沒有這樣的界線。
混沌是沒有分別的,包括我們所畫的題材,大多時候都在強調題材,題材固然很重要,但是中國的繪畫,用老莊的思想來説,它更關注生命。在生命面前是平等的,沒有高下,沒有尊貴,沒有大小之別,沒有有用無用之別,而經常是無用之用更有用。所以你畫一個草垛,和畫一個皇宮,沒有什麼差別;所以你畫一棵小草,和一座大山,同樣都是生命在膨脹。這些都是沒有分別的,關鍵是你是不是熱愛這個生命,進到了這個生命裏去,用你的生命進到了它的生命裏,你生命的小宇宙和自然的大宇宙是否在一體,這是最重要的,這是沒有分別。
還有就是混沌至善,混沌是很善的,我們要講真。美與真相連,它與善相連,但是善不是説藝術家就是慈善家,救世主。善就是它對每一個生命的內在的意義,它有一種呵護,它有一種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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